[我在底层的生活 ](book.douban.com/subject/259008)

富家女落魄为服务员或许是人们最爱的情景喜剧设定,但当一个中产记者选择抛弃一切特权去体验底层生活来写书,阅读它只剩下乏味和苦痛,不过正是作者想说的——底层生活只剩下贫困带来的乏味和苦痛。在其中你可以看到穷人如何一天打两份八小时内加起来十几小时的工以维持生活、如何脑子里只有两个数字——工资时薪和房租月租;看到保洁公司老板如何pua控制离间女工们、看到沃尔玛公司如何把人异化纳入庞大机器;看到重复劳动低薪工作如何把一个人困住慢慢蚕食;看到底层穷人如何“消失”在当今世界中。
之前北斗掉线的报道,我印象很深的是里面提到货车司机连在网上发的求助信息都是语法不通支离破碎的。文字表达能力决定了话语权基础,现代社会是一个文本和话语霸权的社会,如果不接受教育不学会读书写字,注定只是一个没有权力的哑巴、一个隐形二等公民。很多人无法“倒退”,因为没有起点,他们一直被困停滞在了没有发声能力没有被听到资格的地位和境遇。像那些(无论现在还是古代的)文盲农民,他们开心吗?他们满足吗?他们是未被异化前自然状态吗?说实话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因为我们今天能看到的所有历史都是会读书写字的文人阶级建构的。
所以我总是钦佩脑子离开屁股、为失声者代言发声的人,比如拍《杀马特我爱你》的李一凡、拍《女子宿舍》的戚小光。单论这本书,作者文笔并不如何,如果已经清晰意识到底层的存在,再读正文就像咀嚼再也嚼不出汁水的甘蔗渣(或者再也榨不出血汗的工人躯体?),此外除了乏味和苦痛,文字里还浸着她骨子里的privilege和ego,不过自从我得知她是40年代生人后(这从文字里倒看不出),剩下的一点抱怨也莫名消失了。即使作者的脑子只是暂时离开屁股,但好歹她的嘴在用独立的脑子为饱经摧残、布满老茧的手说话。任何没有底层生活经历的人都该看看这些文字,看看这些被忽视、被噤声、被侮辱与损害的人们。无论是否无能为力,知情与否的区别仍然很大,至少会少一点轻蔑多一些沉重,至少会问自己"我真的无能为力吗"?

既然如此记录收集一点看到的报道“底层”的文章

之前在豆瓣刷到过他,没想到又出了采访稿。……虽然不信mbti但我还是想说,本不会赚钱的intp看破防了。什么真实地下室手记 。 而且我一直认为哲学是属于有钱有闲阶级的,每次想到这唯一会想起的例外就是斯宾诺莎,然后热评第一(除了本人)就说了斯宾诺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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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什么难的,真正难的是没有时间。

我觉得底层社会好像感觉差不多都这样累。这种感受我无法描述,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或许别的人能够真切地描述这种感受,但是我缺乏这种真切描述的能力。一直都是这样,你也知道,哲学都是那些很晦涩的抽象概念的,所以我从小就不会写作文。

但我并不孤独,读哲学书,能让我暂时地忘掉现实的东西。也说不上是逃避,这个不是我读哲学的原因。我读哲学主要是问题导向,我有一些希望解决的问题。绝对不是要逃避什么,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想法很简单,我觉得退学比上学好,学校压根没有哲学系,退学了反而可以回家自学。但没想到,家里人听说我退学,不让我回家。哲学是什么,跟他们解释不通。我在江西农村长大,父母都是农民,他们的概念里,不读书,就只能去打工。连他们都不懂什么是找工作,我就更没有职业规划了。
我从没想过未来和工作怎么办,对这些我是无所谓的,海德格尔说,人是被抛到这个世界上的。我也没想过重新考大学,家里比较困难,父亲不会让我重读。而且我当时以为,打工不需要和人打交道。后来发现我想错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政治。
我妈那时常说,你三十多岁会后悔的。
现在想来,这句话部分得到了验证。我确实比较艰难,从退学到现在一直都是人生低谷期,就没有到达过高峰。假如我回到退学那个时刻,可能会做出不同的选择,但以我当时的环境和状态来看,也可能不会。我当时没有想这些。

可以说,童年对我的性格起了决定性的影响。……我对他的感情并不复杂,那就是没有感情,我们基本上已经断绝了关系。
我常想,假如我没有受到那么多家庭暴力的话,现在肯定不一样。来自家庭的压抑大概到20岁左右结束,但不是说20岁以后就不压抑了。说实在的,我现在也很压抑,比如赚不到钱,读不懂哲学,交不到朋友。我越来越内向,甚至在说话时开始有点结巴。
前几年,我尝试过改变自己所谓内向的性格,也想成为那种很会和人打交道的人。但很难,我从来不和人聊哲学,这在农民工里太另类了,别人可能会嘲笑我,所以我更愿意把它隐藏起来。后来还是觉得就继续维持现状吧,改不了的。
但我不孤独,我从来都不感觉孤独。压抑是生活的常态,但这不代表孤独对我来说是无法忍受的。
我之前会读叔本华的书,他说人生就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摇摆,他的这种“悲观主义”可能在哲学上意义不大。我不觉得无聊——至少在大部分时候,相反,人生充满着需要去理解的深刻的意义,在车间的生活只是一些插曲,这些东西不值一提。时间的长度不等于意义的长度。

去年下半年,一个过去的朋友突然来广东找我,他在外面开店,我们就聊了会天。当时我随口开了一句玩笑,大概我是“混”的最差的,大家都瞧不起我。
说完这句话,我等待着他的回应,但他什么也没说。他默认了。
我想大多数“凡人”是很乐意看到我这样的。这也是人之常情,看到别人落魄,过的不好,自己也就获得了满足。《陆犯焉识》里,陆焉识被他姨娘说是“无用场的人”,我也觉得自己是无用场的人,就像废物一样。
我被哲学伤透了心,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碰它了。

草啊 ↓这个转发的原文我太赞同了。 ** 没时间,就得不到平等。** 也是我摘的时候摘那句作为第一句的原因。在资本主义社会诗意化上层建筑本就是种或蠢或坏的谎言。 

朗西埃说,布迪厄给农民工争取到的这一平等,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是用平等的幌子使农民工继续留在不平等里,农民工不应被这个说法骗。写《一个农民工思考海德格尔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的记者,表面是在给农民工争这个也能搞哲学的机会,但朗西埃说,这一机会本身也是给这个叫陈直的农民工掘了另一个坑。在自述中,陈直兄自己也主动在往这个坑里钻。这不由得让人看了后心里非常、非常地悲凉。
这是因为,农民工在读哲学前就被悍然剥夺了同一条起跑线:他们必须早点睡,因为明天早上还得去上班,所以就难以获得在深夜酒吧徘徊时才能具身的那一份波德莱尔式的优美的忧郁,所以,哪怕搞哲学了,也总显得是有农民工味儿的。在柏拉图的雅典甚至在其理想国里就已如此,因为总得有人去烤面包啊,时间不等人哦,要不大家就吃不上早饭了。百业之中,只有鞋匠有散功夫到处跑来跑去,可以来写几句哲学或诗,还正因此而被其他工匠看不起呢,柏拉图对话里也只留给了农民工哲学家或诗人这样的位置:偶有闲暇的鞋匠这样的农民工哲学家。
所以,这一种秩序事先就规定了农民工是不可以来高谈哲学的,他总是没空,没空,所以搞不了、搞不好哲学,也是活该,谁叫他没时间的呢?没时间,就得不到平等。

长毛象的缺点在于不能交叉叠嘟,那我手动链接好了。其实前几天的这篇文,有个观点也很有趣,和这篇文又可以互相印证。但是当时没整理就没摘上来,总之是——二战后有两条路给世界走,一条是美国的资本主义,一条是苏联的社会主义,结果一条崩了只能硬着头皮走另一条但很多人也走得很不爽,其实还有第三条道路,法兰西哲学的道路,想象力的道路,虽然这也是不现实的。这篇文绝妙的就是,他站在<法国哲学>的立场,探讨农民工(社会主义)读海德格尔(资本主义)的问题,虽然也并没有解出个什么来,但绝对是个很有趣的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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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战后,就是苏美的冷战。一般认为,这就是communism和capitalism的对抗。但是请注意,很快人们就对苏联式的communism感到幻灭了。但是同时,又要否定capitalism的美国。美国也不行,苏联也不行,人们感到有必要考虑“第三条道路”。当然这并不现实。但是追求这种“第三条道路”的努力,恰恰就是“想象力”,恰恰就是“文学”。当然这不是狭义的文学,而是政治的,哲学的,追求第三条道路的“想象力”式的文学。

刚才所说的政治维度,亦即冷战时代追求的“第三条道路”,其中的一种尝试就是字面意思的“第三世界”运动。通常认为“第三世界”就是指后进国家和相关地域,但是究其实质,第三世界的概念本来是对抗第一世界(欧美圈)和第二世界(苏联圈)的计划。因此,在1990年之后,第二世界消灭了,第三世界自然无以为继。

“第三条道路”的另外一种尝试就是法兰西。戴高乐总统尝试在苏美之外建构第三方势力。这就是“欧洲”。这个计划和第三世界计划一样,在1990年之后丧失了其意义,最终被德国主导的欧盟吸收了。戴高乐的政治战略固然受挫,但是作为思想计划的“第三条道路”,却在战后的法国哲学中实现了。因此,这一时段的法国哲学有其特殊的存在意义。

前面讲过的萨特就是代表。他的前期思辨工作就是关于想象力的。他的“想象力”,就是使得现存的物变成虚无(néantisation),又能使得非现存的事物得以存在的能力。萨特在这一时期虽然没有提及康德,但是实际上他恢复了(康德语境下的)“想象力”的意义。“想象力”并不单纯是哲学的问题。他的所南心史指向“第三条道路”,即超越资本主义(美国)和社会主义(苏联)的二元对立。

在这一点上,日本也是一样的。黑田宽一提倡的“反帝反斯大林”在字面意思上就是第三条道路。而吉本隆明的“自立”也是一个意思。自立就是脱离两种外在的势力,自己独立出来。在法国,“自立”是政治的独立。虽然没有直接关系,但是在哲学领域谋求独立的人物正是萨特。萨特开创了如此的哲学道统,自此,探究同样的思想课题的哲学家开始涌现。

当然,这些法国思想家总是要把萨特批判一番,骂一顿萨特的想象力概念。比如说,德里达提出要解构形而上学的二元对立。他试图展示两项之外的东西,这其实就在追求“第三条道路”。因此,德里达在批判形而上学的二项对立的时候,与其说在批判自古以来的形而上学,不如说在暗示冷战时期政治的二项对立,亦即苏美的二项对立。另外,德里达的哲学也以文本的解读作为中心。用传统的哲学观来评价的话,德里达的哲学其实无限接近于文学批评。

最近在日本出版了德里达的传记。挺厚的一本书,我只是偶尔拿起来读读,却在其中发现了意外的东西。里面说,年轻的德里达曾经被期待成为哲学家,但是他去搞文学了。因此,德里达不是逐渐靠近文学,他早就是文学人了。我以前是这样寻思的——我从文学走向哲学,德里达从哲学走向文学。这两者是有决定性的差异的。但是,(看了德里达传之后,我又悟到)我们两个原来是相似的类型。

德里达提出对二项对立的解构,而德勒兹也讲过同样的东西。他也通过“想象力”寻求苏联之外、美国之外的第三条道路。因此,他也从哲学走向了文学艺术。但是我现在并不是要给法国哲学家唱赞歌。到了1990年,大的来了。

1990年,苏东剧变之后,冷战的二项对立终结了。第二世界(苏联圈)烟消云散,global capitalism君临天下。也就是新自由主义的时代。我的一己之见是:法国现代思想不能抵抗这种新状况。毋宁说,法国现代思想助长了新自由主义。据我所知,德里达和德勒兹对此都十分敏感。比如说他们开始直接公开说自己是马克思主义者。但是这样的变化马上被后现代的时代潮流掩盖了。不久后,德勒兹自杀。

第二条道路(苏联)崩溃以后,第三条道路也无法成立。此判断对新左翼同样有效。通常认为,苏联解体给了旧左翼莫大的打击。但是我的想法是相反的。毋宁说,被打击的应该是新左翼。在以前,新左翼只要一批判旧左翼,就元气满满了。因此,旧左翼一旦消灭,这对新左翼而言恰恰是危机。但是这种危机,一直没有被注意到。人们也没有注意到,这个时候的哲学=文学批评也丧失了自身的存在根据。“第三条路”已经不存在了。

尼采曾经说,“上帝死了”。但是尼采的意思实际上是——宗教虽死,艺术方生。他认为,《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这样的诗(文学)将会永存。实际上《查》是尼采为了对抗新约福音而书写的作品。艺术变成了神,这样看,神其实也没有死。海德格尔如此,德勒兹亦如此,他们举起了用艺术对抗宗教/哲学的旗帜。但是假如文学艺术也死了呢?二十世纪末,我遇到了这个问题。

我在90年代开始写《跨越性批判》。我想从根本上重读康德与马克思。但是到了90年代的末期,我逐渐感到这种批评的极限。正如上面所说,《跨越性批判》和文学批评是一样的,但是到了最后,又变得不一样了。文学批评的真法,就是看穿文本之中存在的“第三条道路”。但是写到最后我放弃了这种方法。我放弃了对康德的点铁成金,也放弃了对马克思的夺胎换骨,两个道统我都不要了,直接导入了交换样式论。最后,我去搞社会运动了。

这就是“移动”。但是,不是我主动的移动,我仅仅是被抛入了后冷战时代之中。不是我想变化,而是事情本身开始起变化。只有在新的状况中,我才想走出自己原来的想法,重新再思考一次。这是我对自己的跨越性批判。

但是,我并不认为(法国式的思想,包括我自己在内)是错误的,是虚伪的。无论何时何地,都没有代表真理的言说。在冷战时代(法国思想家)写的文本,对那个时代具有批评性,到了90年代之后就没有了。这本是常事。当然,或许有一天(时局变化),我们又能够读出其中的意义了。孙盛阳秋海外传,所南心史井中全。在今天谈论这一点,为时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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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毛象的缺点在于不能交叉叠嘟,那我手动链接好了。其实前几天的这篇文,有个观点也很有趣,和这篇文又可以互相印证。但是当时没整理就没摘上来,总之是——二战后有两条路给世界走,一条是美国的资本主义,一条是苏联的社会主义,结果一条崩了只能硬着头皮走另一条但很多人也走得很不爽,其实还有第三条道路,法兰西哲学的道路,想象力的道路,虽然这也是不现实的。这篇文绝妙的就是,他站在<法国哲学>的立场,探讨农民工(社会主义)读海德格尔(资本主义)的问题,虽然也并没有解出个什么来,但绝对是个很有趣的角度。 

@Gnpink
I'll have to read more into this, than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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