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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集博客的内容,名字叫From The Tea Party To Trump: Reflections On The Eve Of Inauguration,来自保守主义博客Federalist Radio Hour,发布在今年年初拜登入职的前夜。谈论了公共机构危机,川普上台的渊源,共和党对川普的反应。翻译有部分简化和信息损失。

第一部分:公共机构危机

Inez Stepman:美国人对官方机构丧失了信任,对于这一点,我们在近几年已经讨论了不少。在过去的四五年间,美国的主要机构,不论是媒体机构,学术机构,高等院校,还是像好莱坞这样的文化机构,或是大型的美国企业(现在应该称之为国际企业)都纷纷失去了多数人民的支持。而这些机构恰恰又很重要。在我看来,右派在抨击这些机构的时候,有时忘记了失去这些公共机构会带来哪些后果。新冠大流行就是很好的一个例子,在这场疫情中,美国疾控中心(CDC)就滥用了人们对它的信任,当时疾控中心的卫生官员跑出来告诉人们,只要是你政治立场正确的抗议者,聚集也无所谓,从这一刻起,美国的新冠疫情就彻底失控了。我感到很失望的一点,就是很多人只关注民众做出了哪些反应,却不探究造成民众这些反应的深层原因。

Emily Jashinsky:没错,你引出的问题很关键,我们国家的精英阶层一直想对此问题做出解答,可惜的是他们却给出了错误的答卷。我在在这档博客节目中不止一次地说过,像川普这样的人能击败前国务卿和第一夫人希拉里赢得总统选举,如果这不足以让商业媒体和政治阶级警醒,那我真不知道还有什么能了。1月6日的骚乱也许是另一个让他们警醒的事件。然而,在对这两场事件的反思中,本国的商业媒体却都拥抱了自身的错误本能。你所引出的可以说是一种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换句话说,美国民众对公共机构的不信任,像是对疾控中心,科研机构,和大型商业媒体的不信任,是不是合理的?美国人因为被金融业背叛不相信本国的金融机构,这么做对不对?美国的政治阶级对此的回应则是:不。掌权的人很负责,问题出在民众的身上。但事实并非如此,很多人之所以不信任这些机构,是有着充分的原因的。在这里,我想读一读你的一条推文,因为它很应景,推文是这样的:“争议警告:如果不只是一些疯子认为Alex Jones和Q要比CNN更可信,而是数以百万的美国人都这样想,那么值得思考的便是CNN自身在此过程中起到了什么作用。”我想你肯定不是在建议大家去看Qanon和Alex Jones,那么,不妨解释这条推文的意思,并进行拓展的讨论。

Inez Stepman:显然我并不是在建议大家去看Qanon和Alex Jones。我的论点其实和你很相似,你在“首都袭击的那一周”一文中说的很好:“我们必须正视现实,明白民众有着充分的理由对媒体等机构失去信任。”这当然不是说由此导致的行为也都是合理的,像谋害警察这样的暴力行为显然不是,这些人必须为自己的暴力行为负责。但是,如果我们想走出困境,迈向前方的话,我们就必须要明白造成这一切的根本原因到底是什么。因为这不止是一些疯子想攻击首都,而是成千上万的美国人认为Qanon和Alex Jones要比CNN更可信。因为不信CNN,而去信阴谋论,这样做当然是错的,可是,只有明白民众怀疑CNN的合理之处,我们才能明白这么多的民众会做出错误的选择。怀疑像疾控中心这样的机构是合理的,因为疾控中心不向公众通告就暗自修改了指导条例,随后又跑出来告诉大家,他们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民众的水平有限,他们不放心让民众知道真相。疾控中心的卫生专家他们自己都违反了自己设立的条例,以实现自身的政治目的,民众们会对其丧失信心,便也在意料之中了。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本人就很重视新冠疫情,疾控中心的那些指导条例我也都当真了,因为我想“坏掉的钟每天也能对两次”。说实话,我可以向你分享一下我的个人经历:在这这场新冠大流行中间,我惊讶地发现,唯一能靠得住的,唯一能向我提供诚实的建议的,只有我从大学时就认识的一位老友,他现在是急诊医生。我之所以信他,是因为我相信他这个人,知道他不掺杂政治意见,会向我提供坦诚的医学建议。我本人是一名作家和政策分析人士,整天都接触和政治有关的内容,然而即便是我也很难找到关于这场新冠的,客观公正的信息,现有的信息多是服务于各种叙事的。我每天花很多时间寻找相关信息,我都觉得很难,而普通人呢? 他们又没有时间整天搜寻不同渠道的媒体信息源,阅读新的立法条目,因此,他们不知道该信谁,这不很正常吗?这是人们在公共机构的信用破产之后的合理反应。在我们国家,公共机构的信誉一度是非常高的,可是,无可否认,在过去的几十年间,它们的信誉迅速跌入了谷底。而这完全是它们咎由自取的结果,它们总以为自身的信用可以无限透支,以为自己可以无限利用自身的地位,服务于自身的政治立场,并且一犯再犯,甚至不惜主动地去散播虚假信息(尤其主流媒体涉及到川普的新闻报告,这方面你的例子要比我更多),在做了这些事之后,却还指望着民众去相信你,你觉得这可能吗?信用的额度并不是无限的,如果你一再撒谎,一再双标,那么终有信用破产的那一天。而当下我们目睹的正是信用破产之后的状况。这是相当糟糕的一种情况,如果社会上没有任何共有的机构,如果没有一个既能说服川普选民,也能说服拜登选民,并能说服桑德斯选民的中立信息源,没有一个客观公正的公共机构,那么情况真的是糟糕到无法形容了。由于作为“守门人”的主流媒体信用破产,另一些人就会趁此机会,传播另一类虚假信息。对于这样的后果,我们很早之前就在警告了。

Emily Jashinsky:骚乱当天,我就在川普集会的现场,与川普的支持者们交谈。让我印象很深的一点,就是他们一再表示他们现在谁都不信,就信川普,他们愿意追随川普成立一个新党,建立自己的新闻媒体。但是说实话,我真的很难指责他们,怪他们只信唐纳德。川普,因为除了川普他们还能信谁呢?信纽约时报吗?信CNN吗?信华盛顿邮报吗?

Inez Stepman:或者取相信建制派共和党?

Emily Jashinsky:没错,它们都不值得信任。那么问题就来了,解决方法是什么?

Inez Stepman:首先,政治家从来都是不值得信任的。但是我的确认为,川普支持者对川普的态度,要比一些人认为的更复杂一些,大部分支持川普的人,其中包括最热忱的那部分,都知道他们的总统经常撒谎,例如他会夸大自己集会的规模。川普支持者知道,身为一名政治家,川普肯定会撒谎。但他们相信,在大方向上,川普是很可靠的。问题在于,在一些大方向上,川普也在撒谎。我想撒谎一词也许言重了,我感觉川普这个人总是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也不知道川普他自己是怎么想的。但是在选举问题上误导大众,告诉人们舞弊的严重程度足以改变选举结果,问题就很大了。今天网上在传一个关于Bill Barr的老视频,拍摄于选举前,我觉得很值得一看,视频里Wolf Blitzer说不存在广泛的舞弊,而Bill Barr则回复说,“听着,我们为2020年选举准备的,是大规模采用邮寄选票的选票制度,而在此前,”Bill Barr一边说着,一边指向吉米·卡特当年任命的委员会,说道:“所有人都知道这种制度可能会导致舞弊。”他并没有说这场选举一定会有许多舞弊,而是说,如果选举结果十分接近,那么人们就不会相信选举结果。此外,这场选举中人们的意识形态对立十分严重,对国家发展道路的看法针锋相对,双方都认为对方会毁掉美国,因此-我现在是在改述Bill Barr的话-选举过程中产生的任何疑点都是我们不能承受的。我觉得他说得很对,我们一直在自欺欺人,好像这场选举是无中生有的,好像人们在一夜之间产生了信任危机,选择追随川普。事实并非如此,万物皆有其因,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主流媒体已经变得不值得信任了,它们的事实核查也变得不值得信任了。

Emily Jashinsky:顺便说一句,学术机构也一样。

Inez Stepman:学术机构,大学,商业机构,等等,只要是参与了这种左翼叙事的,都失去了可信度。除此以外,我们还碰上了新冠爆发,又是首次采取大规模邮寄投票制度。说到邮寄选票,我的丈夫已经离开了加利福尼亚好几年,而且多次告知州政府他现在已经不是那里的居民,却依然能收到选票,他说估计2020年还能收到,州长很快对此否定,说这是假新闻,结果几周后他的选票就寄到了加州的父母家里,而他已经十年不在加州了。我在加州的所有朋友,几乎都收到了寄给曾经在他们的地方住过的人的选票。有了这一切因素,再加上人们对公共机构的不信任,再加上选举的结果又十分接近,你却告诉人们一切正常,一点问题都不存在,又有几个人会信?很有意思的一点就是,这些人总想告诉公众说这场大选不存在任何舞弊行为,这怎么可能呢?舞弊行为肯定是有的,每场选举都存在舞弊行为,这场选举中的舞弊行为可能更多,因为这是我们首次采取邮寄投票制度,而邮寄投票更容易进行舞弊。不过我这里要重申一遍,即便如此,现有的证据依然不能证明舞弊的严重程度足以改变选举结果。如果有,那么证明的义务在于川普团队,而川普团队说白了根本就证明不了。他们在法庭上提供的证据是不充分的。关于选举舞弊的主要案件我都自己读了一遍,因为我也不知道该信谁。川普团队只给出了推测,但没有给出关键的证据,而你是不能光靠推测就否定一场选举的结果的。我说了这么多,但还是能理解,在当下的环境下,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选择不相信公共机构。人们不相信公共机构,川普又跑出来告诉他们自己其实赢了,那么我完全能理解这时候人们选择相信川普,就像你说的,人们有着足够的理由选择相信川普胜过相信纽约时报。但这是一种很糟糕的情况,我们并不希望整个国家的人不去相信媒体,而去相信政治家,相信总统,因为媒体本是用来制衡和监督总统权力的。

第二部分:川普上台的渊源和共和党对川普的反应

Emily Jashinsky:我个人觉得,有一种说法很有道理,就是说川普这个人一直在破坏规则和常态,继而危害了整个国家。我也不知道这种说法对不对,你怎么看?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你觉得保守主义运动是怎么对待了唐纳德·川普的?

Inez Stepman: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说的是:在很大程度上,人们混淆了自由民主制与过去三十几年的政治常态。换句话说,很多人错误地将自由民主等同于了自己眼中的精英治国理念。我所说的这些治国理念,其实上是被左右两派同时认可的,就是说既被民主党的技术官僚论者认可,也被共和党的技术官僚论者认可。包括但不限于他们关于贸易与移民的看法,关于华盛顿的“友好共识”、关于如何削减分配的看法,诸如此类。在我看来,这些人把自己在30年来所习惯的那些事物,所掌握的那些权力,误认成了自由民主。而川普在挑战这些规则时-我觉得北约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北约并不是什么自由民主的不可分割一部分,我本人对北约是比较温和的态度,我支持将它作为一项军事同盟持续下去。但是,让大家对北约进行讨论,难道有什么问题吗?北约已经存续了好几十年了,也许现在用处已经没那么大了。而且,我们可以合理地指出,过去的好几十年里,北约都是靠着美国撑着,许多欧洲国家却拒绝承担相应的责任,自身建设相应的国防。但华盛顿的这批人,对川普的反应却是认为他这是在反对他们传统智慧,一定受到了普京的指示。这些做法真是很可笑,不去坦诚面对批评,而是对批评者进行人身攻击。现在再回到你问的主要问题,我觉得共和党对川普的反应可谓是很差劲,但是说实在的,考虑到他们对川普的反应为什么差劲,我也许会对他们有更多的同情,因为没有人向他们指出他们有哪些不足。但是,共和党对川普选民,也就是对他们自身的主要选民的态度,就没有什么值得同情的了。不同意某个政治家,反对党内的某个政治人物,这是一回事,去蔑视那些成千上万的投了你票的选民,又是另一回事。我想,川普身上的的一大吸引力,就源于这种蔑视。共和党的那些掌门人拒绝反省,反省自己在创造使得川普得以上台的大环境的这一过程中起到了什么作用。要我说,川普之所以上台,直接的原因就在于共和党对茶党运动的蔑视。茶党运动是一场之下而上的一场“绅士们的运动”。参与者多来源于社会的中上层和小型商户主。即便是纽约时报,在经过调查之后也不得不承认,参与茶党运动的人受教育程度要高于平均水平。然而,许多媒体却污蔑茶党运动,称其有暴力倾向,茶党运动一点也不暴力,跟在的BLM运动相比更是如此,有些人以为茶党运动关心的是国债问题,可是这是对茶党运动的误解,有部分茶党成员非常关注国债问题,但并不是全部,茶党真正关心的,是我们身为美国人,却与美国的核心精神渐行渐远,他们想复兴宪法,以及...

Emily Jashinsky:我觉得目前来说,还无法确定茶党的最终目的是不是复兴宪法。川普刚上台的时候,有人就说,茶党关心的并不是什么恢复小政府,而是想释放所谓的文化怨气,左派会称之为种族主义和顽固思想,这当然是很荒谬的。但是,我真正想问的问题是,“占领华尔街运动” 和茶党运动是不是刚好是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我说的这枚硬币指的不是人们对NAFTA的看法,也不是人们对贸易政策的意见,而指的是人们的一种文化焦虑,而文化焦虑又是人们对新技术新变化的反应。不过同时我又觉得茶党成员和信奉MAGA的民众又是两类不同的人群...

Inez Stepman:从某些角度上看他们的确属于两类不同的人群,但两者其实又有重叠之处。我本人就是好几个州的茶党的成员,就我的经历来看,我认为认为茶党成员的确把复兴宪法当作与文化战争相关的事物,事实上是它们也并不是互相冲突的。如果我们只把茶党运动当作一场主张小政府的自由意志主义运动,我们就陷入了误区。茶党运动是一种宽泛的,对于几十年以来的大规模财政支出的反弹,但是更为重要的,也是与“占领华尔街运动”相通的一点,在于他们都认为身为一名爱国、负责的美国公民,反而会遭受惩罚。认为我们文化中存在这样一种成分,日益想惩罚那些遵守本分,按时交税,努力工作的爱国公民。他们都觉得,现有制度已经腐烂了。茶党说,问题不在于资本主义,而在于国家的行政机构不断扩张,其权力已经远远超过了宪法规定的范围。我们不要忘记茶党运动的起因是什么,起因就在于,金融危机期间,那些按时努力还贷的人却要用他们的钱救助那些开支过度的人,更不可理喻的是他们还要救助那些银行,银行对贷款风险理应了解的比谁都清楚,当年(2009年还是2010年)茶党集会时还有一首广为传唱歌,叫做“Shutting Detroit Down”,谁唱的我记不得了,这首歌所传达的主要信息,就是他们这些平民,要救助那些精英阶层,换句话说,他们认为美国现在存在着一个管理者阶级,这些管理阶级的人,受到的是不同规格的特殊对待,而普通人却只能自生自灭。这是造成茶党运动的核心原因之一。在这一点上他们与“占领华尔街”运动其实是一样的,区别在于他们给出的解释和方案很不一样。茶党不认为这是资本主义造成的,而是由政府造成的,金融危机期间,政府借助手中的权力,给特定阶级以特殊对待,这才是问题所在。

Emily Jashinsky:我们刚刚谈到的,本质上是三类人群,第一类是MAGA派,和茶党有些重合之处,但并不完全重合。

Inez Stepman:MAGA派更多地属于工人阶级,而茶党本质上是属于中上层阶级的,他们的学历更高,通常拥有本科学历。在过去的30几年的经济政策与文化政策中,要想分辨哪些人是赢家,哪些人是输家,那么最明显的一个方式就是看谁有本科学历,谁没有本科学历。我在过去的十年里看到的很有意思的一个数据就是,那些拥有本科学历的人中间,出生于中下层家庭的比例,比1970要更低。此外,如果你的数学成绩在学校处于中上层的水平,但是你的家庭条件处于中下层的水平,那么你获取本科毕业证的概率,就要比那些数学成绩中下,但是家庭条件中上的学生要低上不少。在这种情况下,就不是凭本事说话了。这些数据表明,在当下的美国,大学文凭更多地是在区分出一种管理人阶层,拥有本科证书,则是在宣示你已经成了这个阶层的一份子,现在的大学文凭,已经不是让有才能的人脱颖而出的一种机制。我在这里多次谈及阶级,但不要误会,我并不是一名唯物主义者或马克思主义者。我所描述的这些现象固然是和经济上的阶级相关的,但是这又不只是钱的问题,如果你问一个每年挣13万美元的机械师,问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属于美国的统治阶级,自己的诉求是不是能被华盛顿的那帮人听取,作为比较,再问问一个每年只能挣6万美元,但是拥有教育学硕士学位的教师,看看他们中谁对政策和文化有着更大的影响。所以这并不只是收入的问题,虽然它含有经济成分。茶党运动,可以说是绅士们的反叛,他们是小型商业主,大体而言可以称得上是成功人士,顺便插一句,这些人有不少在初选投的是Ted Cruz而不是川普。茶党运动是第一场反叛,成员多是事业有成的人士,有大学文凭,还有一些产业,但是他们却看到自己的兄弟朋友染上毒品、离开教堂、丢掉工作、婚姻破裂、或是根本从未结婚。这些人自己固然事业有成,但看向自己的周围,却只能感叹:“我们的体制的确腐坏了”。我觉得很大程度上川普的支持者恰恰就是他们身边的那些朋友和兄弟。因此,我的确赞同他们属于两类不同的人群。但将两者联系起来的,是共和党对他们的共同反应,如果他们认真地对待了茶党的诉求,而不是对之嗤之以鼻,如果他们没有去提名罗姆尼,而是认真对茶党做出回应的话-说道茶党,我们可谓是用尽了一切渠道表达自身诉求,能游行的地方都去游行过了,警察们都很喜欢我们这些人,我记得他们对我们说:“请待在人行道,我怕你们被车撞了”,我们则回答道:“是!警官,我们保证不乱跑,走的时候一定会把垃圾带走,感谢你们维持治安”。警察们很喜欢我们这种游行者,因为我们真的很容易对付。然而,共和党对此的回应,对共和党选民的回应,对于他们指出过去30年两党都信奉的“传统智慧”已经失灵的回应,则是打压和抑制。而川普的崛起,则是由那些彻底受够了鄙夷,受够了自己的诉求无法得到听取,受够了身边的问题得不到解决的民众推动的。

Emily Jashinsky:我们现在又回到了那个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是先有机构的失败,还是先有人们的不信任。我本人更倾向于谈论机构的失败,而不是人们对机构的信任危机,因为机构的失败,是先于人们的信任危机的,而且信任危机也正是机构失败的产物。而如果我们只谈信任危机的话,那么这里其实是在暗示问题出在不信任公共机构的民众。但正如你说的,就连你这样的专业政策分析人士,也觉得这些机构是不值得相信的。

Inez Stepman:让人想起了那句口误:不,错的是孩子们。进一步说,就是:“不,错的是民众”。而在过去的三四年里,华盛顿的政治精英正是把“不,错的是民众”当成自己的座右铭的。他们找了一些很可笑的理由,用来解释为什么这些坏人和瘾君子不去相信自己30年以来一直喂给他们的这些解决方案。“我们知道,这些方案是完美的治国之道,他们不相信我们,要么是受到了境外势力的指示,要么是因为他们是思想僵化的老顽固。”茶党在反对奥巴马医改时就遭受了这样的对待,而川普的支持者所受的对待则更为刻薄:“他们就是一群老顽固,一帮白人至上主义者,因此他们才......”这些都是逃避问题的借口,用来回避前30年的共识已经破产的事实。我其实也不是说这些共识都是错的,我本人在原则上是支持里根主义的,但是,当你环顾国内外时,你不应该假装我们现在遇到的问题是和1983年一样,它们不一样,因此需要不一样的解决方案,这当然不是说我们要全部放弃那些最为根本的原则,治理国家也是需要审慎的。但是你指定的那些政策必须要能解决人们遇到的切实问题才行,而我们看到的却是这些精英们不愿意这么做。造成这种局面的有许多因素,但是我的确认为有一点原因很重要,人们谈论的却不多,那就是现在的政策是由技术官僚制定的,而不再是由民主制定的。

Emily Jashinsky:唔!这是一个相当大胆的论断。

Inez Stepman:没错,但是和以往相比,现在国会制定的法律是很少的,大多数的法律现在出自技术官僚,他们不是由民主选举产生的,因此完全没有听取来自怀俄明与俄亥俄州的民主诉求的理由。而另有一半事物现在都归法院管了,法院的权威要高于人民的意志,这是对的,人民选出来的领袖可以任命法官,但人民本身选不了法官。而一旦入职,法官就应该大公无私,只认法律。但是很不幸,我们看到,在过去的几十年间,自从60年代和70年代开始,就有很多原本应该由民主表决通过的事物日益成为了法院的管辖范围。那些能够对民众生活产生重大影响的政策,大多数都既没有经过国会通过,也没有经过总统签字变成法律,而是以管理条例和官方文件的形式出现,由生活在华盛顿等地的官僚们制定,而这些官僚则没有任何听取民主诉求的动机,还有很多则是由法院决定,法院固然本来就不需要回应民主诉求,但是现在却在滥用这一特权,参与与文化战争有关的议题,而这是民主的领域。因此,我的确认为这样的宏观背景是存在的,但我的解释更多的是一种茶党式的解释,而不是一种占领华尔街式的解释,也不是一种MAGA式的解释。但是所有的这些不同的解释实际上都直指着同一个问题,即在那些“肉食者”(包括但不限于政府、企业运营者、负责文化生产的人,负责我们的学术机构和k12教育项目的负责人)与普罗大众中间,存在着一道鸿沟。我真正担心的,是几年之后,我们回顾这段时间,会不禁感叹:比起现在,川普那时候真的是小儿科了。

Emily Jashinsky:我希望不会发展到那种程度。我们一开始其实就在讨论川普,作为结尾,我想再问一遍这个问题,那就是保守主义运动是怎样对待了川普的?我想没有人会否认川普这个人好夸夸其谈,经常撒谎,在私人生活中也有着道德问题,保守主义者们也都知道这一点,但不是所有的保守主义者都会因为他经常违反华盛顿那群人的礼节而大呼小叫,而是说,在日后依然保留与川普合作的可能?你觉得日后来看,这种决定是明智的还是不明智的?

Inez Stepman:还是那句话,我觉得更大的问题是对川普选民的蔑视。共和党原本以为自己能利用川普,实现自己的目的,这是很愚蠢,很欠考虑的,因为他们本该意识到,把川普推上台的千千万万选民之所以选择了川普,正是因为他们反对那些共和党希望借川普实现的东西。没错,我们可以对具体的政策进行讨论,讨论川普对贸易的看法是对的还是错的,是不是有益于国家,但是,作为一个政党,如果你一直鄙视你的选民,一直无视他们的诉求,那么你这个政党是存续不下去的。

Emily Jashinsky我想补充一句,这并不是说共和党鄙视的是那些反对NAFTA和TTP的人,他们鄙视的,是那些相信生物性别,厌恶政治正确,公开质疑主流商业媒体的人。

Inez Stepman:这是对一种文化的蔑视,对一种生活方式的蔑视,它有经济上的成分,但又不只纯粹的经济问题。总体而言,它关乎的是一种生活方式,这种生活方式既包括了经济方面,也包括了文化方面,这种生化方式受到了各方面的攻击,而人们希望有人能替他们站出来,反击回去。我之所以不怎么乐观,是因为即便我们不停地经历各种危机,即便遭遇了百年一遇的病毒大流行,同时还经受了经济上的崩溃,又见证了政治暴力的破坏(从去年夏天的各城市的BLM暴乱,到今年年初在首都爆发的来自另一方的暴乱),但即便如此,人们依然没有警醒起来,知道该重建我们的机构了。掌权者对这一切的反应让都人感到与现实脱节,他们在假装一切依旧如常,这些危机都不值得我们去面对,左派在假装只要他们能把支持川普的人从Twitter上赶走,7000万川普选民会在一夜之间随风消散。这里我要说,技术寡头的审查这不过是用来掩饰过去30年的共识已经让人们失望的一个借口,好像这些人的行为都是因为受到了川普推文的误导。我并不是说我们不应该对关于社交媒体对我们的展开严肃的讨论,但就这一单一事件而言,我认为这无非是另一个用来避免承担责任的借口。如果新冠大流行,政治暴力,首都骚乱这样的事件都发生了,却依然无所改变,那我真的看不出有什么能让我们摆脱这种困境,或者,我们必须绕过这些机构和守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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