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隆·马斯克在周六分享了一段关于当选总统唐纳德·特朗普的旧视频,视频中特朗普详细阐述了恢复言论自由和消除“左翼审查制度”的计划,并承诺在上任后立即采取行动。
在2022年12月的视频中,特朗普表示:“当我成为总统时,这整个腐朽的审查和信息控制系统将被彻底撕毁。不会留下任何东西。通过恢复言论自由,我们将开始重新夺回我们的民主,拯救我们的国家。”
他继续说道:“如果这个最基本的权利被允许消亡,那么我们其他的权利和自由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
“这就是为什么今天我宣布我的计划,打破左翼审查制度,重新夺回所有美国人的言论自由权。‘夺回’在这个情况下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词,因为他们已经把它夺走了。”
特朗普提出了五点战略:
一项总统令,禁止联邦机构与私营组织合作进行言论限制。虽然行政指令提供了临时解决方案,但它们可以为正式立法创造动力。
对审查活动进行司法部调查,可能导致对侵犯公民自由和选举法规的起诉。
修改第230条款,以确保科技公司对偏见内容的监督负责。
对参与压制行为的大学实施财政制裁,包括减少联邦拨款。该倡议与特朗普承诺在他上任第一天中午之前解决反犹太主义的问题相一致。
提议制定“数字权利法案”,旨在保护美国公民的虚拟自由。
特朗普表示,他将在上任后立即发布一项行政命令,禁止联邦实体与任何组织合作限制美国人的合法言论。
“然后我将禁止联邦资金用于将国内言论标记为错误或虚假信息,”他补充道。
这位当选总统表示,他将指示司法部审查当前在线审查系统中的所有参与者,并对识别出的违规行为采取法律行动。这些调查将涵盖对公民权利、竞选融资、选举法、证券法规、反垄断法、哈奇法案以及其他各种法律违规行为的潜在违反。
请求国会修改第230条款,限制大型在线平台的审查能力。这些平台只有在表现出中立、透明和公平时,才能获得免疫保护。他表示,它们应专注于删除非法内容,同时减少限制合法言论的权力。
“如果发现任何美国大学过去参与了审查活动或选举干预,例如标记社交媒体内容以进行删除或黑名单,这些大学应在五年及更长时间内失去联邦研究资金和联邦学生贷款支持,”他补充道。
这位78岁的领导人承诺制定立法,对与私营实体合作以规避宪法权利的联邦官员设定明确的刑事后果。没有适当的选举和边境控制,我们国家的完整性就会受到损害。
特朗普表示:“为了应对主要平台被大量前深层政府官员和情报官员渗透的问题,任何联邦调查局、中央情报局、国家安全局、国家情报总监、国土安全部或国防部的员工在被允许在拥有大量美国用户数据的公司工作之前,应该有七年的冷却期。”
国会应通过一项数字权利法案,确保数字正当程序,并要求在删除内容时获得法院命令。用户应收到有关账户限制的通知,解释这些行为的原因,并提供上诉机会。他补充道,成年人应有选择完全绕过内容审核的权利。
他强调了言论自由的根本性质,并表示:“如果我们没有言论自由,我们就没有自由的国家。”
这次大选有一个非常有趣的细节:在大选前一天,CNN出口民调中首次出现了和以往不同的信息,让人们开始怀疑,或许哈里斯真的能逆转局面。CNN的这项出口民调显示,第一大问题是民主。35%的选民表示他们最关心的是民主,31%关心经济。很多人看了这个数据就会想,民主是民主党的议题,因此形势肯定对哈里斯有利。在长期以来的民主党叙事中,川普就是希特勒,他无视民主规范,他在1月6日的事件中表现得如此。
“反对特朗普就是关心民主”的这种刻板印象如此根深蒂固,以至于很多人忽视一个非常重要的讨论,即民主党在多大程度上构成了对民主的威胁。
在COVID期间,限制美国自由的是民主党州长。
与社交媒体公司合作限制关于COVID等信息的,是拜登治下的民主党政府。
在民主党司法部的领导下,联邦检察官突袭了川普的家,对他提出了91项指控,许多人认为这些指控是无根据的,而他在纽约因重罪欺诈被定罪的案件也是如此。
也正是民主党,在最后一刻提名了一位并没有在初选中获得支持的候选人。
因此,结果和很多人设想的截然相反,选民们确实关心民主,但正因如此,他们选择了川普。
川普的胜利是对所有试图宣称他不合法的人一个巨大的“去你妈的”。也是对广义上的民主党傲慢和歇斯底里的回应。他们的竞选标语傲慢地写道:“哈里斯-沃兹2024:该选谁还不清楚吗。”卡马拉·哈里斯称川普为“法西斯”。媒体一直是哈里斯竞选的坚定支持者,重复着“川普是希特勒”的说法。实际上,这种人身攻击只表达了哈里斯的绝望,因为她感觉自己正在失去,并表明她不愿意通过政策论证来说服选民。
民主党的妖魔化运动不仅针对川普本人——暗示上,甚至明确地也扩展到了他的支持者。川普集会的参与者被贴上“纳粹”、“半法西斯”、“垃圾”的标签。但令哈里斯竞选团队感到惊讶的是,侮辱选民并不是一种获胜的策略。就像哈里斯和她的团队没有从希拉里·克林顿在2016年输给川普前称其支持者为“可怜虫”中吸取教训一样。
哈里斯和民主党传达的信息并不含蓄:敢于投票给川普,我们就会指责你是偏执者,是一个应受社会谴责和排斥的人。奥巴马试图让黑人男性感到羞愧,迫使他们投票支持哈里斯,暗示他们的动机是性别歧视(而不是他们认为哪个候选人能改善他们的经济前景)。然而,在这次选举中,民主党的威胁失去了效力。大多数选民毫不畏惧地站出来说:“我不在乎你怎么称呼我,我要投票给川普。”
川普的胜利过程同样引人关注,甚至比胜利本身更有趣。他成功地打破了建制派对他作为种族主义者的谴责。他在民主党的传统支持群体中显著增加了支持率,包括黑人、西班牙裔和犹太人。正如NBC的出口民调所示,选举日西班牙裔男性对川普的支持比副总统卡马拉·哈里斯高出10个百分点。媒体预测波多黎各人会因为川普在最近的麦迪逊广场花园集会上的一个侮辱性笑话而惩罚他。但在选举日,许多波多黎各人支持川普,尤其是在佛罗里达州的奥西欧拉县,该县有大量波多黎各人口。川普能够形成一个多种族的联盟,驳斥了民主党对他纳粹主义的荒谬指控。
民主党的傲慢令人震惊。他们假装乔·拜登身体健康,尽管明显有恶化的迹象。在拜登在6月的辩论中表现糟糕后,他们抛弃了他,将提名权交给了哈里斯——一个没有经历任何初选竞争的人。在此之前,哈里斯被视为一个负担,但之后,在一个顺从的媒体的帮助下,她被描绘成一个出色的政治人才。民主党一直认为选民不会注意到这一点。
哈里斯是一位糟糕的候选人,进行了一场平淡无奇的竞选。她无法与拜登拉开距离,也无法为他们的共同执政记录辩护。大约三分之二的选民表示国家走在错误的道路上。川普最有效的口号之一非常简单:“你比四年前过得更好吗?”哈里斯对此没有答案。
川普在经济问题上的民调表现更好,但他的支持来源远不止于此。他的首要问题是非法移民潮。拜登-哈里斯的开放边界给全国各地的城市带来了混乱和暴力犯罪。但非法移民问题也触及了一个根本问题。正如许多选民所说,如果我们没有边界,我们就没有国家。
跨性别问题是这次竞选的潜在议题。川普在竞选广告中强调哈里斯支持为跨性别囚犯提供纳税人资助的手术。广告以口号结束:“Kamala is for they / them – President Trump is for you.”民主党推动的所谓的跨性别权利上议题,例如让男孩参加女孩的体育比赛,使他们看起来像是疯狂的一方。他们的觉醒极端主义使许多黑人和西班牙裔工人阶级选民感到反感,而不仅仅是乡村白人工人。
川普当然有他的缺陷,我们也不知道他和共和党将会有什么计划。但这种阶级政治的重新崛起和对民主党觉醒身份政治的拒绝值得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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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最近的骚乱反映了公众对国家统治精英的不满,尤其是对大规模移民问题的不满,这种情绪积压了几十年。然而,这些骚乱还传达了其他信息。它们表明英国精英的治理战略开始崩溃,这一现象具有重要的意义。
为了理解这一点,我们需要回顾五个世纪前的情况,即佛罗伦萨和尼科洛·马基雅维利的著作。他识别了两种典型的领导者心理特征:狡猾但虚弱的狐狸,能够巧妙地击败对手,但“对狼束手无策”;以及强大勇敢的狮子,喜欢战斗并能够吓退狼,但“对陷阱毫无防备”。马基雅维利认为,一个真正的政治家必须具备这两种性格,否则将面临毁灭的风险。
意大利政治理论家维尔弗雷多·帕雷托,作为马基雅维利的学生,进一步扩展了这一比喻。他观察到,国家和文明的兴衰可以与其统治阶级的集体性格周期性变化相匹配。
国家由狮子建立,狮子是社会中天然的战士阶级,他们通过剑锋扩展和巩固王国的边界,平定外部敌人。像斯巴达的吕刻戎或罗马的奥古斯都一样,他们的坚定领导通常也会终结内部争端,建立(或重建)法治。他们的权威可能是专制的,但本质上是相对诚实和直接的。他们重视直接性和战斗的清晰性,对使用原始力量感到舒适,并对其使用持开放态度,无论是对付罪犯还是敌人。他们对敌人和朋友有明确的区分——谁是家人,谁是需要防范的潜在威胁。正是他们建立的安全和稳定使国家能够繁荣发展。
随着安全和繁荣的到来,狐狸的数量增加。狐狸不适合也不愿意使用武力;他们更喜欢智力和言辞上的斗争,因为他们是知识分子。他们会在必要时使用武力,但更倾向于掩盖其性质,且往往使用得很笨拙。然而,狐狸拥有狮子所缺乏的才能:他们擅长处理复杂性和规模,掌握外交联盟的细微差别,或从广阔的帝国中提取利润。
只要和平存在,文明就会越来越重视狐狸indirect 和 diplomatic的方法,避免甚至厌恶狮子的力量和暴力。随着国家变得越来越大、复杂,建立新的官僚机构、法律和程序,擅长权术和阴谋的狐狸逐渐占据了优势。相比之下,狮子言辞笨拙,对更阴险的动物的陷阱准备不足。因此,精英的全面更替发生了:创国的狮子被排挤出领导地位,受到边缘化,被视为野蛮时代的遗物。
但帕雷托观察到一个奇怪的现象:过度由狐狸主导的社会的不稳定性开始不断增加。狐狸不愿准确区分和识别真正的威胁,甚至在必要时也不愿公开使用武力,因此在面对内部和外部的狼时变得毫无防备。当面临升级的挑战时,狐狸倾向于继续坚持其偏好的即misdirection 和 manipulation策略,试图掩盖或贿赂威胁,而不是直接面对它们。这种策略对解决需要使用力量或威胁的问题无济于事,比如阻挡狼群。最终,当情况变得足够糟糕时,狐狸可能会绝望地采取暴力行动,但往往表现得优柔寡断、笨拙,或完全错误。狼群则本能地嗅到虚弱并继续进攻。
像西方其他国家一样,英国也被一个疲软的管理精英统治了几十年,这种精英的技术官僚控制体系完全是狐狸的特征。没有比政府如何管理移民及其带来的民族紧张局势更好的例子了。
政府试图以经典的狐狸方式管理对移民问题的认知,精心控制媒体和在线的信息。而那些继续发声的人会被贴上“种族主义者”、“仇外者”或“极右派”等名号,以此来阻止其他人倾听他们。这反映了狐狸始终首先转向信息战和叙事操控,而非直接对抗的本能。因此,对最新骚乱的直接反应是将其归咎于“虚假信息”和“未经监管的社交媒体”。暗示如果能更好地压制信息,一切问题就不会存在。
这种操纵的本能也反映在英国的“社区警务”模式中,这使得避免民族冲突成为警察部队的首要任务。实际上,这意味着警察需要迅速制止任何理论上可能引发公共骚乱的导火索,例如支持犹太人的示威活动和亲巴勒斯坦示威活动走到了附近,亦或者有人批评哈马斯,或是英格兰人挥舞英格兰旗帜。同时,对于那些事实上言辞煽动,行为暴力的团体,警方却只能采取礼貌的非对抗策略缓和应对,以避免扰乱“社区关系”。
这意味着英国警察现在不像以前那样,以打击和震慑犯罪为主要职责,而更多地像殖民警察部队,“负责防止社区关系恶化为暴力”,同时保持多文化帝国的稳定性,不管当地人是否满意。
英国精英对这类信息控制和社群管理的手段形成了长期依赖。这一点在内政部的“受控自发性”计划中得到了具象体现。
所谓“受控自发性”,指的是为了避免公众的对恐怖袭击和暴力犯罪产生自然的反弹情绪,政府需要事先在社交媒体策划“跨宗教烛光守夜”和“花束传递”这样的活动,人为制造出一种“爱与支持”的态度,使其看起来是公众的“自发”回应。这当然都是一种表面功夫,但政府的“应急规划者”和他们的“民间组织”伙伴急于实施这些措施。正如鲁西诺斯所说,这种做法目的是“展示去政治化的社区团结”以防止民族紧张和暴力的潜在升级。或者正如一位活动策划者所言,其目的是为社区提供“麻醉剂”。
这么做的结果,就是形成马修·克劳福德所说的government by psyop, 或者 soft managerialism。无论是工党还是保守党,在面对非法移民问题的时候,都宁愿去操纵英国公众对现实的整体认知,也不愿使用国家力量来阻止非法移民和犯罪,因为害怕这么做会印象到他们急速下降的声誉。
但这种方式现在似乎正达到其不可避免的失败点。街头暴力的爆发足以证明这一点。帕雷托和马基雅维利不会感到惊讶,因为这正是历史上几乎所有狐狸主导的政权最终崩溃的方式。
那么,接下来英国可能会发生什么?我们首先应当预期狐狸们会进一步强化soft managerialism,包括进一步限制数字信息空间,扩展监控和金融限制,并使用混淆和操控的技术来控制异议——基尔·斯塔默已经明确表示他会说到做到。
斯塔默政府同样也表示了对于极右派”(无疑包括更广泛的政治反对派)使用赤裸裸的武力的意愿,他们指责这些人才是扰乱和平的元凶。我们可以肯定地预计未来会看到更多这种情况。但这种软弱的回应无法解决使国家陷入混乱的深层问题,只会使英国的进一步陷入”anarcho-tyranny“
这种情况需要狮子。但是西方精英中的狐狸害怕狮子胜过害怕狼——或许这是合理的:在历史上,狐狸的寡头统治往往在人民厌倦狐狸,转而寻求狮子保护他们免于狼的威胁时结束。
[Clash for Windows 作者停更失联被人肉 ](https://duangks.com/archives/151/)
被人肉的原因:
1.在推特上晒车
2.推特用户名的和微信一样
3.Github的用户名是手机号+国内邮箱
「还有一个同样严重的错误:马克思主义认为人性是可以无止境地予以改造的,因此只要把惩治和教育结合起来,就可以造就出一批毫不利已的新人,甘愿投身到社会中为社会服务,实现柏拉图在其《理想国》中所描述的那种社会:“在社会生活中,完全没有私人或个体之分。”即使共产主义政权为达到此项目的而施行的高压政策能够收效,这种效果至多也只是暂时的,转瞬即逝:就像那些驯兽师所知道的那样,兽类经过精心设计的驯练,可以玩出各种各样的花招,但只要离开了驯练,不要多久,它们就会把所学到的东西忘记得干干净净,恢复其原来的动物本性。再者,后天所获得的性格是不能遗传的,那么,每一代新出生的人,都会给世界带来许多非共产主义的生活态度,其中最强烈的肯定就是要活下去的谋生之道。共产主义不能改变人的本性,这就注定它最后必将失败。墨索里尼甚至在其转变为法西斯党揆以后,还对共产主义抱有某种同情。他在1920年曾断言道:
“列宁是个艺术家。其他的艺术家是用花岗石或金属作为素材来工作的,而列宁这个艺术家是把人作为素材来工作的。然而,人比花岗石还坚硬,而且也不像铁那样可以任意加工熔铸。所以,至今也没有能拿出一项杰作来,列宁这个艺术家是失败了。事实证明,这项工作他是无法完成的。”
实际情况如此,这就迫使共产主义政府要用暴力作为进行统治的常用手段。要强迫人们把他们私有的东西交出来,并且要他们放弃个人利益来服从国家的需要,这就要求公务机关须享有无限的权力。列宁给 “无产阶级专政” 所下的定义,正是如此。他说:“无产阶级专政的权力是一种不受任何约束的权力,不受法律条文的约束,绝对不受任何规章制度的束缚,它完全是以暴力为基础的。”
历史经验表明,这样的一种政权倒也真的行之有效:它曾经强行于俄国及其附庸国,强行于中国、古巴、越南、柬埔寨,以及非洲和拉丁美洲的一些国家。然而,它的代价是惨重的,那还不仅是无数人所遭受的种种苦难,而且是这些政权所为之奋斗的那个目标,即人人平等,也完全消失了。
在为这种以武力镇压为基础的政治体制进行辩护时,列宁总是说这种政治体制是暂时的,一旦完成了它的任务,这种以镇压为务的国家就要消亡了。然而他竟然不顾这一事实:“国家” 是个集体的总称,它是由众多具体的个人集合起来的。这些个别的人,不论其历史使命为何,总也要关心其切身利益的。尽管照马克思主义社会学的说法,国家仅仅是为其主人翁服务的,它本身没有什么利害关系,但实际上,那些掌管国家事务的人,很快就形成一个新阶级。那个宣称要开创一个新时代的“作为先锋队的党”,也就根本变质了。
国家 (或者更正确地说,共产党) 除了要安置这个新阶级以外,别无选择,因为它是要倚靠这个新阶级来巩固其政权的。在共产主义统治下的国家,官僚机构总是飞速增长的。其所以如此,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国家把包括经济在内的国民生活各部门都拿了过来,它需要有一套庞大的官僚机构来管理这些事。每一个共产主义国家,总爱把官僚机构的膨胀当做替罪羊,却没有哪个共产主义国家能离开这套官僚机构而还可以撑持下去。在苏联,在布尔什维克取得政权的头几年内,政府就给它的领导干部提供种种特殊的优惠。日积月累,那些领导干部就形成“高干”,一个可以世袭下去的特权阶层。这就是说,那个要做到人人平等的理想没有了。于是,为了要推行财产权的平等,却必须先规定出权利的不平等,将之制度化。这就造成共产主义中目的和手段的矛盾,共产主义所采用的手段,是和它的目的相悖的。在所有那些由国家控有一切生产资源的国度里,也都有这种矛盾。
是的,那些共产主义国家曾不时采取一些措施,想来消除这种官僚体制对国家和社会所造成的不良影响。列宁和斯大林是用清洗的办法,而在斯大林统治时期,这种清洗就演变为大规模的屠杀。毛泽东则是发动“文化大革命”,想以此来摧毁那盘根错节的党领导干部的特权。这些措施,没有一项是成功的。到最后,还是那些高级干部胜利了,因为缺了他们,政府就寸步难行,什么事也办不成了。
想要用民主方式来实行共产主义,也总是失败的。正如阿兰德当政时期的智利所显示的那样:要在一个有相当多的新闻自由、有独立的司法机关、有民选立法机关的国家里触动私有财产,那是不会成功的。因为这里不像那些“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可以无情地镇压反对党。在这里,反对党有机会把反政府的力量组织起来,一等到人多势众,力量壮大,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把那个革命政权推翻掉。1990年,在尼加拉瓜,那个信仰共产主义的桑狄尼斯塔 (Sandinistas) 解放阵线满怀信心,以为民众会拥护他们,让民众投票表决,结果民众就投票把他们轰下台了。」
「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理论,有一部分系批判地吸收了欧洲启蒙时期思想家们所倡导的关于人性的理念。在西方世界,一向有一种传统的说法,认为人是由肉身和灵魂这两部分所组成,这二者均系造物主所赐;灵魂包括理想和价值观,是与生俱生的。人的智愚善恶,是先天决定的。当然,这是一种保守的观点,因为它认定人性是不可改变的:生来如此,今后也永远如此。易言之,一个人生来贪得无厌,那么他一生一世就永远是贪得无厌的。
英国哲学家约翰·洛克首先站出来挑战,驳斥这种先天决定论。洛克在他所写的《人类理解论》(1690年出版)中,根本否定有什么“先天的理念”。 按照洛克的说法:人在出生时,头脑 (或称之为灵魂) 是一块白板;一切理念和一切价值观,都是由后来的感官经验产生出来的。这套理论就说明:人性不是固定不变,而是可以改变,可以引导到好的方面去的。欧洲启蒙时期的那些哲学家多持性善之说,认为人的本性是善良的,因此就认为人可以用这种方式来改造:发挥其本来的善心,去克服那种自私自利的恶念。十八世纪法国思想家爱尔维修把这种涵意说得更明白。他争辩道:只要采用适当的教育和立法手段,不但能够促使而且可以强迫人们达到至善的境界。这种颇有疑问的心理学方面的理论,却被自由主义者、社会主义者、共产主义者继承了下来,成为他们共同的遗规。后来,他们就是在不同程度上,用教育或强迫改造的方法,或二者同时并用,以求达到他们各自的目的。从某些方面说来,列宁在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中所建立的那个共产主义国家就是一个巨大的实验场,按照爱尔维修的模式来推行公民教育,以求培养出一代完全新型的人,要求他们纯洁无瑕,毫无自私自利之心。」
在列宁主义,纳粹理论,批判理论,后现代理论,以及在当代关于性别和种族的时髦思想背后,有这样一种思想若隐若现:即人无本性,人的一切思想和行为均为环境塑造,自由意志仅仅是一个幻象;人们现存的种种观念并非其本人独立思考的结果,而是环境潜移默化的产物;人们所认为的对与错,是与非,美与丑,其实是既得利益者者用来维护秩序的谎言。说到底,人性好比是一团橡皮泥,掌握了权力的人可以把它捏成各种各样的形状。既然如此,那么这个捏橡皮泥的人为什么就不能是我呢,我这么先锋,这么高尚,这么无私,有着一整套完美的改造世界的方案,有什么理由不将我的意志强加于整个社会呢呢?
暗含于这种“看穿”和“看透”的,是一种与对世俗权力的极端崇拜,和对个体意志的深深蔑视,以这样的一种人性观为基础,就可以得出这样一种推论,即只要控制了每个个体的全部外部环境,控制了他所能看到的和听见的一切东西,就可以控制每个个体,就可以想在白纸上作画一样改造整个社会。
例如,毛泽东曾经就说过:“除了别的特点之外,中国六亿人口的显著特点是一穷二白。这些看起来是坏事,其实是好事。穷则思变,要干,要革命。一张白纸,没有负担,好写最新最美的文字,好画最新最美的画图。”
白纸是没有个人意志的,被动的,易受支配的。事实上,在毛泽东这样的独裁者,以及为这类独裁者打下了意识形态基础的进步知识分子看来,人与白纸没有任何区别,或者说,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人与白纸没有任何区别,可以被改造成整齐划一的”新人“。
希特勒也有过类似的言论:“当一个反对者说:‘我不会投向你们那边的’,我就平静地告诉他:‘你的子女已经不属于你了,已经属于我们了,你算什么?你是要死的,你的后代将不知道别的,只知道这个新社会’”。
德国民众的子女,就是希特勒眼中的橡皮泥,可以被用来作画的画布。
看起来像是一个悖论,但当一个人将人类的一切行为都归结于外在环境的影响或权力的驯化的时候,他本人也准备好用同样的方式去操纵和支配他人了,因为他人在他眼中已然不再是有独立意志的个体,而是供自己实现目的的微不足道的棋子。
「可是很不幸,单单拥有正确的知识和合理的原则还不够。朴素的真理或许会被骇人的谬误所遮掩,而娴熟地吁求激情则往往败坏理性的决定。荒谬而险恶的宣传,其后效很难消除,除非训练人们学会分析宣传的技巧并看透其中的诡辩术。在人从动物境界跨入文明社会的过程中,语言起了关键的作用;但是语言也能唤起人心中持久的、系统化的愚昧,激起那种仿若魔鬼的邪恶——这可不像是人类的行为。其实,语言本来是能激起人心中种种美德的,比如做事有条理、深谋远虑、仁慈如天使。
语言有助于使用者关注人、事、物,即使人、物已不存在,而事情则已过去。语言定义了我们的记忆,它通过将经验转化为象征符号,能使即时的渴望、厌恶、仇恨、爱意转化为稳定的情绪和行为准则。通过某种我们完全意识不到的途径,大脑的网状系统能从海量的刺激因素中,选取少量的经验,这些经验,对于我们来说实际意义重大。从这些无意识中选择的经验,我们则或多或少有意识地选择、提炼其中一部分,从我们的词汇库中选择词语给他们贴上标签,并将之分类,立刻放入一个形而上学的、科学的、伦理的系统中,这个系统则由更高层次的抽象词语来为其中的概念一一命名。
这一过程有两种结果。其一,如果选择、提炼经验的过程能就事情的本质,以正确的观念系统做支持,并聪明地选择合适的标签,使其符号性质简单易懂,那么,我们的行为会倾向于务实、相对正派。其二,如果选择、提炼经验的过程以错误的观念系统做支持,并错误地选择、使用标签,其符号性质近乎无人能懂,那么,我们的行为将倾向于一种组织化的愚蠢,而且邪恶无比,这种愚蠢、邪恶的本性,感谢上帝,连哑巴一般无知无识的动物们(确实,它们都是哑巴,不能开口说话)都未曾有过呢。
在反理性的宣传中,自由的敌人们系统性地颠覆语言的本源,以甜言蜜语、恐吓威胁迫使民众如思想操纵员们所希望的一样思考、表达情绪、行动。故此,关于自由的教育(当然还包括爱和理解力,它们是自由的必要条件,也是自由的结果)必须首先解决正确使用语言的问题。在过去的两三代人里,哲学家们花费大量精力,致力于分析象征符号、意义。词语、句子我们每日在用,它们是如何关联到我们每日生活中都要处理的人、事、物的?讨论这个问题,恐怕要花费大量笔墨,且容易离题万里。
不过,我们只需要明确如下事实就够了,那就是:以正确的用语方式进行合理的教育所需的智识储备已然完成,它可以告知学生辨别正确、错误使用符号的方法,它可以覆盖从幼儿园到研究生的所有教育阶段,而现在,我们立刻就可以启动这种教育。其实,在过去的三四十年间的任何时候,它随时都有可能实施,但是,却没有地方可以用系统的方式,教育孩子学会辨别真与假、意义与荒谬。这是为什么?因为他们的长辈,即使生活在民主国家中,也不希望孩子们接受这样的教育!
关于这点,我们要提到宣传分析学院那短暂、失败的历史——其实它在人类发展中有重大的意义。1937年,当时纳粹的宣传最喧嚣,也最有成效,于是,法林先生这位新英格兰地区的慈善家起而创建该学院。在该学院的支持下,专家们不仅对非理性宣传进行了分析,而且还为高中生、大学生编写了几本教材。但是,大战爆发了,这次大战的破坏力是全方位的,其对人心理的破坏,毫不亚于它对人身体的破坏。当同盟国政府都已经全力部署“心理战”的时候,还坚持对宣传进行分析,已然显得有些不合时宜。1941年,该学院关闭。
但是,即使在战争开始之前,也已经有一些人似乎对该学院的事业深为反感。比如,某些教育家就反对说,向学生传授如何分析宣传材料,将使年轻人变得过分的愤世嫉俗。军方高层也表示反对,他们担心新兵会对军训教官的指令予以分析并质疑。还有牧师和广告商们。牧师们反对的理由是,人们的信仰会被削弱,也会减少去教堂的次数;而广告商们的理由是,对品牌的忠诚度将会降低,销售量因此会萎缩。
这些担忧和厌恶不是没有道理。如此之多的普通民众也能详细剖析牧师们、长官们的话,似乎确实具有相当大的颠覆性。即使在当下的生活中,社会秩序也依赖于民众不假思索即接受由各种权威或本地传统提供的宣传。所以,问题的关键又一次归结到寻找中庸之道,也就是说,个人必须足够敏感,愿意而且能够履行自己的社会工作,但并没有敏感到完全拜倒于专业思想操纵员的符咒的程度。
与之相似,民众需经足够的教育,能分析宣传材料,以避免对纯粹的胡说八道都毫无批判地信赖;但又不可太过,以至于对传统的宣扬者善意的宣传(虽然不总是全然理性)也完全拒之门外。或许在盲目轻信与盲目怀疑之间永远都无法找到一个平衡点,而且单靠分析,也无法始终保持这种平衡。看来,要解决上面那个疑问,刚才讨论的方法有些消极,我们还需要用一些更积极的方法来加以补充,即:在事实的坚实基础之上,建立一套大家普遍都能接受的价值观。
当然,说到价值,首先就是个人自由,它源于人的差异性和基因的独一无二性;其次还有互爱与同情,它们源于古老的事实,而且为现代心理学所再次发现,即:不管人的精神、体质的差异性有多么大,爱就如同事物和居所一样,对人来说是不可或缺的;最后还包括智识的价值,没有智识,爱将徒然无功,自由将无处可觅。这一套价值观将给我们提供一个标准,我们可以此来评判宣传。任何宣传,如果纯粹胡言乱语,且淫邪苟且,则我们立刻抛弃;如果仅仅是不讲理性,但与爱、自由等价值观是相容的,且不违背智识的原则,我们则可斟酌其价值,考虑暂时接受。亅
「如果一种伦理系统以非常实际的态度评估各种实践经验的数据,那么它便能造福人群;但事实恰恰相反,很多伦理系统在评估实践经验、观察事物性质时,却不切实际到无可救药的程度,导致这种伦理系统自然弊大于利,遗患无穷了。
因此,直到最近,人们仍然普遍认为坏天气、疯牛病、阳痿可能是因为邪恶的魔法师在作祟,而且有很多事例表明确实如此。于是,抓捕、杀死魔法师变成了一种责任;此外,这种责任已然白纸黑字写在神圣的《出埃及记》里了:“行邪术的女人,不可容她存活。”以此种错误的观念为基础(在许多个世纪里,权势人物极端相信这些观念),建立起来的种种伦理系统和律法系统,制造了最骇人听闻的邪恶勾当。
在这些关于魔术的错误观念流行的年代,遍地监视、死刑盛行、冤死无数,种种恶果皆自成逻辑并强制执行。能与这样邪恶的时代匹配的,是不久前的纳粹德国。纳粹的伦理系统,其立论基础是关于种族的错误观念,且得到强制推行;披上合法外衣的暴行,其规模之庞大,则远胜过去的时代。
其结果便是,几乎没受多少阻力,人们便大抵信奉这样的社会伦理体系了。其实,它的基本观点是错误的,因为它认定人类是一种完全社会化的物种,所有婴儿自出生起本质即一样,而个人乃是经由集体环境驯化出来的产品。如果这类观点无误,如果人类实际上真是一种完全社会化的物种,如果个人的差异性微不足道——而且通过适当的驯化可以彻底抹杀,那么,很明显,自由将不复存在,而国家也将公开正义地迫害那些追求自由的异端。
于是,个人好比白蚁,对白蚁窝的奉献便是纯粹的自由。问题是,人类并非纯然社会化的物种,人类只是适度群居;人类社会也不是一个有机体,并不像蜂房或蚁垤一样;人类其实是被组织起来的,所谓的组织,换一种说法就是为集体生活而临时安排的一架架机器罢了。此外,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是如此巨大,即使有强力文化的熏陶与“熨烫”,最底层的“内容矿物”(借用W.H.谢尔登的概念)仍然保留着其内在的敏感特质——即使已经社会化;而病人与瘦弱之人的体内,也仍然保留着巨大的精力与体力;而最强的“外部矿物”将始终存留于大脑敏感部分。如此一来,人必定是内省的、过度敏感的。
在我的寓言小说《美丽新世界》中,通过基因控制和后天驯化,人的行为被塑造为适应社会需求;胎儿放在瓶子中培育;为了确保产出的胎儿具有高度同一性,社会便精选少量母亲,取其卵子,采用高科技手段,使这卵子一次又一次地分裂,于是造出了一百个甚至更多的成批成批的孪生子——他们一模一样。这样便能制造标准化的“机器人”,在标准化的机器上劳动。为保证这些“机器人”的标准化更加完善,婴儿生产出来之后,社会便以婴儿驯化、睡眠教育、嗑药等方式产生的快感,替代过去人类对自由、创造力的满足感。
在前面的章节中,我已经指出,在当今世界,巨大的客观势力正在导向极权政治和管制社会。虽然个体通过基因控制成为标准化的人目前仍然不大可能,但是大政府和大财团已经或即将掌握我在《美丽新世界》里描述过的那种“思想操纵法”,还有其他一些邪恶手段,我那贫乏的想象力是无法预见的。
只因尚无法对胚胎进行同一性的基因控制,于是,在人口过剩、组织膨胀的未来的世界里,独裁者们只能把社会和文化的同一性强加在成人与儿童身上。为达此目的,他们将全面使用(除非被阻止)“思想操纵法”,并将毫不犹豫地通过经济胁迫和身体暴力,来强化这种非理性的劝导手段。要想避免这样的独裁社会,我们必须毫不耽搁,立刻开始教育我们自己和我们的下一代,以确保自由和法治。正如我前面所言,关于自由的教育,首先需注重事实和价值。这些事实,包括了个人的差异性、基因的独一无二性;由这些事实则推衍而出相关的价值,包括自由、宽容、互爱。」
教育为自由
「教育的根本,是为人类的自由。这个道理要畅达天下,务必先陈述自由之事实、弘扬自由之价值;务必继续发展相关技术,以实现此价值;对于那些无论动机为何,刻意忽视自由之事实,否定自由之价值的人,则务必与其决战。
在刚开始的几章中,我讨论了社会伦理,据此论证了组织膨胀、人口过剩必将引来邪恶,此邪恶得到社会伦理的理论支持,且会改头换面,让人以为它看上去还是不错的呢。这种邪恶的价值体系,与人的体质和气质能协调吗?社会伦理假定,后天的教养在决定人的行为方面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而人类生来即有的生理、心理的种种特质却是微不足道的。这话有道理吗?是否人类真的只不过是社会环境的产物?如果这话没有道理,我们又如何自圆其说,证明个人与其所在的群体相比较,具有同样的重要性呢?
其实证据自足。所有现存证据可以归结到一点:在个人与社会的生活中,遗传的重要性与文化相比毫不逊色。每个个体在生物学上都是独一无二的,与别人并不相同。因此,人人自由是极好的事情,人人宽容是极大的美德,控制个体则缔造不幸。因了种种实用的、假设的理由,独裁者们、组织官员、某些科学家却急于简化人类遗传天然的多元性(这种多元性会令他们发疯),控制社会处于一种同一性状态之中。在行为主义发展的初始阶段,J.B.华生一股热诚,悍然宣称他能够证明“行为模式并无遗传性,天赋(音乐、艺术等)亦然,人们以为天赋会在家族里遗传,这纯属无凭无据的瞎想”。直到今天,我们还发现有一位杰出的心理学家——哈佛大学的B.F.斯金纳教授——坚信,“随着科学发展,科学能解释的现象其范围越来越广。比如人们宣称个人所做的贡献,如今看来几乎等于零;人们夸夸其谈的所谓创造力,在艺术、科学、道德上的成就,所自夸的自主选择的能力,以及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的态度如今在新科学的自画像里,早已不再耀眼。”
一言以蔽之,莎士比亚的戏剧作者不是莎士比亚,不是培根,也不是牛津伯爵,它们的真正作者乃是伊丽莎白时代的英格兰。
六十多年前,威廉·詹姆斯写过一篇文章《论伟人及其环境》,驳斥赫伯特·斯宾塞[4]对杰出个人的攻击。后者曾宣称,科学(该词将一定时期内所有的X教授、Y教授、Z教授们的观点以动人、便捷的方式人格化了)已然彻底废除了所谓的伟人。他写道,“伟人与其他社会现象一样,必须归类为社会的产物,他实在仅仅是其祖先的一个延续罢了。”伟人也许是(或者看起来是)“变革的最先发起人,……但如果真的可以解释清楚这些变革的发生,也需要在导致变革发生的总的社会条件中去寻找原因,连伟人本身也是从这些社会条件中诞生的呢。”
这种假装深奥的虚无言辞,几乎不可能有实际意义。我们这位哲学家的真实意思是:只有在认识清楚每一个事物之后,我们才能透彻理解单个事物。说得好极了。不过,实际上我们永远都不可能清楚认识每一个事物,因此,我们必须满足于自己片面的世界观,并用直接原因去解释事物——其中也包括伟人的影响力。
对此,威廉·詹姆斯写道,“假如人性可以确定的话,那么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这样的:伟人的社会并不曾造就伟人,相反,是伟人诞生之后,这个社会才称之为伟人的社会。社会、政治、地理,某种程度上还包括人类学,这些条件对生理力量的影响,好比维苏威火山对瓦斯火花的影响一样,你说这影响是大是小呢?其实是生理力量塑造了伟人。斯宾塞先生莫非以为,社会诸种压力恰好汇聚一起,时间恰好在1564年4月26日左右,恰好作用于埃文河畔的斯特拉特福,然后便必须在此地诞生某个莎士比亚,此位莎士比亚,必定还得智力超常?……他是不是说假如上述这位莎士比亚幼时患了婴儿吐泻病不幸夭折,那么埃文河畔的斯特拉特福还得有另一个母亲务必得再生一个孩子,与上述这位莎士比亚一般无二,以重建社会的平衡?”
斯金纳教授是一位实验心理学家,他的论文《科学与人类行为》坚持以事实为基础。但不幸的是,这些事实局限在小范围之内,于是,当他冒险进行概括时,其结论的不切实际,就像维多利亚时代的理论家们一样彻底。这是不可避免的,因为就像赫伯特·斯宾塞一样,斯金纳教授对詹姆斯所称的“生理的力量”满不在乎,他只用了不到一页的篇幅,就把决定人类行为的基因问题一带而过。在他的著作中,他对体质医学的新发现不屑一顾,对体质心理学根本连提都不提,其实,依据这些(根据我的判断,只需要依据这些即可),都可以写一本全面的、实事求是的个人传记了,这本传记要与传主存在的相关事实紧密联系,包括:他的身体、气质、智力禀赋,他生活的直接环境(随时间变化而不同),他的时代、所处地理以及生活于其中的文化。
人类行为的科学就像抽象的运动科学一样——在研究上是必要的,但是就研究本身来说,却完全与实际事物不相关。来比较一下蜻蜓、火箭和近破波,这三者可以说明相同的运动规律,但是其表现形式却并不一样,可是它们之间的区别至少与它们之间的共性一样重要。其实,就其运动研究本身来说,这种比较几乎什么都不能告诉我们。
与此类似,行为研究就其本身来说,同样什么都不能告诉我们,比如个人的身心是如何呈现其“行为”的。但是作为身心俱全的我们来说,了解身心却非常重要。此外,我们通过观察和实际经历可以知道,个体与个体之间,其身心之差别可谓天上地下,而其中一些个体,其身心之强大,可以而且确实极大地影响了社会环境。在这最后一点上,罗素与威廉·詹姆斯英雄所见略同,而且,我要说,几乎每个人(斯宾塞行为主义的信奉者们除外)都会同意威廉·詹姆斯的意见。
按照罗素的观点,历史变革原因有三:经济形势、政治理论、重要个体。他说:“我相信,这三者缺一不可;同时,三者中单独的一个是不能全面解释清楚历史变革发生的原因的。”
如此说来,假如俾斯麦和列宁幼年夭折,我们的世界将截然不同;正因为有了他们,世界才成为如今这般模样。“历史尚不是一门科学,只有通过歪曲和有意省略才能让它看起来像科学。”在真实的人生中,生活究竟是如何一日复一日地过下来,人们是无法解释清楚的。所以,只有在理论上才能说“人们宣称个人所做的贡献,如今看来几乎等于零”,而在实际中,任何个人都是重要的。当这个世界上有一件事做成了,请问究竟是谁做的?是谁的眼睛和耳朵在感知事物,是谁的大脑皮层在思考,又是谁拥有积极的情感和坚强的意志去克服困难?显然不是什么社会环境,也不是什么群体——因为群体并不是一个有机体,仅仅是一个盲目的、无意识的组织。
任何一个社会里,每一件事情都是由个人来做的。这些个人当然会受到当地文化的深刻影响,古人的图腾和道德观加上正确的信息和错误的信息一起代代相传,并通过口传或书面文字的方式保存在个体身上。但是不管个人从社会中获得任何东西(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不管个人从属于某个团体的个人那里获得什么东西,或从他人——无论是生者死者——编辑的符号文献中获取什么东西),他使用此物的方式都是独一无二的,包括他独特的感受、他的生物化学的构造情况、他的体格和气质——这是别人无法代替的。
科学解释再丰富,解释范围再广,也不能解释清楚这些不证自明的事实。我们务必记住,斯金纳教授视人为社会环境的产物,但这个世上不是只有他一人才能对人类做科学的描述。这里便有一人,乃是罗杰·威廉姆斯教授,他对人类行为的描述,不是将其抽象化,而是视其为身心的共同作用,每个人身心的发展,部分源于与他人共存的环境,部分则源于个人独一无二的遗传性。在《人性之边界》和《自由但不平等》两书中,威廉姆斯教授以翔实的证据,论述了人与人之间内在的差异,这种差异,华生博士认为“纯属无凭无据”;而其重要性则被斯金纳教授一笔抹杀——“几乎等于零”。
在动物中间,尤其在特定物种之中,进化程度越高,生物差异度就会变得越来越醒目。尤其是人,其生物差异度在整个自然中是最高的,人在生化、结构、气质等方面的多样性,高过其他任何一个物种。这是简单事实,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因为我所命名的“整合的意志”的存在,世上总有人意图把一种简单易懂的同一性强加到万事万物身上(因事物的多样性令其抓耳挠腮),如此一来,许多人便被诱导,遂忽略了这一简单的事实。他们于是降低生物的独特性,全神贯注于较为简单的、更易被人理解(就目前知识水准而言)的环境因素,因为环境总会介入人类行为中。“思考与研究皆关注于环境因素,”威廉姆斯教授写道,“由此导致人们普遍认为婴儿有必要按照统一模式养育。一大帮社会心理学家、社会学家、社会人类学家,以及其他一些专家,比如历史学家、经济学家、教育家、法律学者,还有社会大众,居然一致信奉这一教条;那些将去制定教育政策和政府大政方针的人,他们的主导思维模式中也复刻了这一教条;而那些毫无独立批判精神的人,对这一教条则无条件地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