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前·互联网原住民时代的人,在我的认知里数字世界和物理世界是有清晰边界的,所以我信仰
「互联网的记忆是永久的」
「涉密不上网,上网不涉密」(which是一句军方口号)
之前中文长毛象社区被整理发布在微博上、以及豆瓣难民拉人时直接po链接这类行为在中象社区掀起轩然大波我也完全理解不了。按照逻辑推断,来到mastodon的中文用户九成以上都是从简中局内网上了解到mastodon、获取到加入方式的,等自己加入、混熟后转身要求别人不要通过自己走过的路加入进来,我真的理解不能
以及寻求「墙内可免梯直访」的链接,然后又要求自己的发言可以控制在自己想要的范围内传播……GFW是一个分布式系统,任何「看起来本应该被墙但还没被墙」的网址不是「GFW没有发现」,而是「GFW判定其影响性还没到值得封禁的程度」而已
也就是说,不翻墙接入mastodon社区的行为,本身就是100%在GFW的实时监控下了。
实际上如果使用全英文发表内容,或者寻求类似邀请制的私密封闭性社群,使用者的安全性会指数级的提高,因为审查系统在意的不是内容本身,而是内容的影响力,而后者是绝对、完全、从来不在创作者自己控制范围内的。
实际上这样的讨论完全不稀奇,早在至少十年前、goagent这类翻墙手段还能使用的时候,简中社区就日经性质地引发这样的论战,一方要求「为了保证翻墙手段的持久可用,不可以向更多人宣传它们」;另一方认为「作为这种手段的受益人,你也是通过宣传知道并用上的而非手段的发明者,为什么就要限制别人也接触到这种手段」?
我不想把这种事情说得多深明大义,人都有自己的人性弱点。但有一点我们至少可以确定的:GFW、审查系统、中共的魔爪是客观存在的、不断扩张的、在短时间内不会消失,因此无论你觉得你找到了怎样的「伊甸园」,它被火与硫黄摧毁的日子都是在倒数的,因为来到伊甸园的你的「PRC人」「简中使用者」的身份是剥离不掉的,GFW、审查系统、中共的魔爪也伴随着「你」的到来得以染指伊甸园。
近几年好莱坞越来越意识到PRC方面的审查影响力已经从边境向外溢出,通过经济连结开始干涉到远在本国的它们。在我看来这和中象社区的隐私保全的dilemma是完全同构的——如果真的想要不被审查影响,唯一的手段只有放弃PRC市场(简中社区);而如果渴求更多财富(在相同文化下的共情和共识),那么无论做什么都是在审查阴影之下的。
绝望。
衍生话题1:
当墙内SNS(如豆瓣)执行删帖等审查操作时,SNS本身到底应不应该被指责?
请注意这里不是讨论「枪口抬高一寸」的问题,那本身就是一个很大的讨论议题了;这里讨论的是,我们如何界定审查行为的责任主体和影响力边界?
如果豆瓣们只是审查命令的执行者,那么它们的责任才落入了上述「枪口抬高一寸」的讨论范畴;但如果豆瓣们本身就是审查系统的一部分(此处加粗,mastodon不支持markdown真的是),那么毫无疑问地豆瓣们是必须被指责的。
以及像微信群的群主、乃至广告公司给文稿提出修改意见的管理层,它们是不是负有维护了审查系统的罪责?
话说就在五年前,知乎上还有像「三六零公司那些为GFW提供技术协助的工程师到底该不该被指责」的正常讨论,简中局内网的空间塌缩之迅猛和之持续已经让人有点麻木了。
延申话题2:
到底什么是GFW、什么是审查系统?
毫无疑问,在网络出入口设立的具备数据过滤功能的软件与硬件组成的物理系统是存在的。但这就是审查系统的全部吗?所有PRC境内的企业和服务都将自身数据库接入这一系统,或者强制采购这一系统的软硬件吗?显然不是吧。
你大概早已发现,同样的内容在不同的社交网络上(豆瓣、微博、微信)的敏感度级别是截然不同的;甚至在同一个社交网络的不同位置(公众号;朋友圈;群),乃至相同位置的不同时间点(凌晨、工作时间、晚饭后)都区别迥异;而不同网站、不同位置、不同时间的处理方式(发布前审核、发布后审核、限流、shadowban、限定部分用户可见、封帐号、喝茶等)更是千差万别。
这说明了审查系统的本质并非一套「内容过滤系统」,而是一套「影响力控制体系」。GFW是审查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在这个物理组成之外,明面上的法规要求、暗地里的专线电话命令、企业为合规而建立的审核机制、乃至层层下压的审查恐吓,更是它不可或缺的部分。
这才是「GFW是一个分布式系统」的本质——它有物理实体,但它的力量来源是人的自发恐惧。
为了public interest,本嘟文以CC0授权
PRC 14亿人24小时不间断产生数据,如果真的只靠一个防火墙形态的数据过滤系统,那么哪怕是本国每年数万亿级别的公共安全支出投入也是杯水车薪。所以GFW、审查系统唯一可以保证其效力的形态,就是将自己的触手分散到所有数据的产生地,就像hydra一样。
审查系统不需要自己审查所有企业,它只需要通过法规和命令将审查责任下放,企业自己为了生存就会开发和采购内容过滤系统,而人力和资源成本自然由企业自行承担——这也是为什么不同企业的敏感词库千差万别,因为没有任何公开规定要求哪些内容是必须过滤的,只有形如「危害国家安全」的含糊描述,留下巨大的想象和发挥空间;
审查系统不需要逐条过目——它的目的不是「让符合要求的内容得以通过」,而是「让不符合要求的内容无法传播」。这就给了审查行为以灵活性——在平时不敏感的内容,某些时候可以变成敏感;而风头过后,限制又可以悄然解开,留给后来者无从揣测的玻璃穹顶,更增震慑。
审查系统的终极目的不是「什么可以说」,而是在表达者心中建立恐惧感,从而利用生物自保本能形成「什么不能说」的自我审查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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