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ngHoTW
我觉得这与“人权高于主权”,还是“主权高于人权”的讨论具有很多相似之处,问题的关键在于这里的“高于”是怎么定义的,如果以A是B的目的来定义“高于”,那么人权高于主权,如果以A是B的现实前提来定义“高于”,那么主权高于人权。同样地,如果你认为权利先于义务指的是维护权利是履行义务的目的,那么权利就先于义务,如果你认为义务先于权利指的是履行义务是维护权利的现实前提,那么说义务先于权利也没问题。
@xihuhanbi@m.cmx.im

@moonchildalice@go5.dev
我认为可以这样理解:

1.“基本人权是人之所以为人所应当享有的权利”指基本人权是合理的、天然正当的。

2.为了使这种合理的、天然正当的权利在现实中得到保障,人们需要缔结一个契约,建立一个以保障基本权利为基础的社会。

3.为了维护使基本权利在现实中得到保障的机制,人们需要保护他们的国家,为他人和国家承担义务。因此,在民主国家中,要求公民承担特定义务,否则剥夺其特定权利的做法也是合理的,但这并不妨碍基本人权先于义务而天然存在,承担义务,只是为了确保基本人权得以维护的现实基础。

@xihuhanbi@m.cmx.im

我从Android4.0开始,就基本上只选择搭载原生安卓的手机了,曾经在15年和16年短暂地使用过Miui7和Flyme5,随后就从原生安卓6一直用到了7、8、9、10。即便在使用Miui和Flyme的短暂时间里,也总是想方设法的把系统换成了国际版,并且获得root权限,删掉任何可能上传个人数据的软件。

在xprivacy依然支持当前安卓版本的那段时间里,xprivacy是我必定安装的xposed模块,另一个必定安装的模块是App settings,只要安装了国产软件,我就用这两个工具禁止它们可被禁止的一切权限。现在,我则利用shelter和insulator这样的软件将国产软件放在工作空间处。

之所以使用原生安卓,既有隐私的考虑,也有美学的考量。操作系统是软件的基石,如果系统本身就监守自盗,那么其余的软件防护做的再好,其效果也会大打折扣。我知道,解锁bootloader,获取root权限,安装xposed模块,会让我的设备承担一定风险,主要是被盗之后的风险,然而,同时我又清楚地明白,最大的威胁并不来自普通的窃贼,而是来自于光明正大地收集用户数据的“大盗”,来自于小米、华为、魅族、OPPO,来自于腾讯、阿里、百度、字节,来自于控制了国家机器的中国共产党。另一方面,我对定制UI像塑料玩具一样的设计风格和如同街头牛皮癣似的小广告有着生理上的反感。而彼时的原生安卓,至少在MD初代的时候,给人带来的则是一种简洁和美的体验。与原生安卓相比,定制UI让我感到厌恶的地方更多,能够吸引我的地方更少。

我还依稀记得,在安卓4.0的时代,原生安卓还相当普遍,即便是华为、中兴、酷派,也依然在使用未经大幅修改的原生系统,到了今天,保留原生安卓而未经大幅修改的的厂商大概就只有谷歌、摩托罗拉和索尼几家了,而即便是这几家,也依然被许多中国大陆的用户认为系统充满了缺陷。我想,国内的定制UI发展到了今天,和时代的演变有关,即是厂商的选择,也是用户的选择。商家出售商品和消费者购买商品的过程,是一个双向选择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最后留下来的,是那些功能多,广告多,更方便,更智能,却没有什么隐私和自由可言的手机。对于大多数中国消费者而言,此前他们一直在体会方便快捷的好处,如今他们体会到了没有自由的坏处。

在关于自由和隐私的讨论中,另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就是“国家”起到了一种何种的作用。中国没有或者说很少有和西方完全一样的禁忌,但这并不意味着中国就不存在政治正确。也许是因为近代民族自尊心曾经受到过打击,也许是一党专制的需要,中国最大的政治正确就是“国家”的永远正确,以及“代表”了这个国家的中国共产党和它象征着的政治权力的永远正确。作为天生就应该统领一切的最高权威,它向社会提供了繁荣、安定、和享受。国家的权力的扩张有着天然的正当性,而中央集权的消失,或者说退缩,意味着人们所熟悉的一切:和平、安逸、稳定、集中力量办大事,都将荡然无存。没有人不爱自由,可是在中央权力和它代表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面前,自由和隐私只是理应被牺牲的诸多必要代价之一。知道MIUI13集成了反诈中心以后,有人说:我宁愿承担被诈骗的风险,有人说:至少应该给我选择的权利,但是,没有任何人敢质疑国家本身。没有人敢在公开的场合,像指出皇帝没有穿新衣的小孩一样指出国家的权力应该是受限制的,个人的基本权利,即便是以国家之名,也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而只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看着这位远无法得到满足的怪物吞噬他所希望保留的一切事物。

在经历了短暂的扩张之后,普通人拥有的自由空间,终于又缩了回去,并且很可能会继续缩小。作为心向自由,命运却与中国社会的大势紧密相连的寻常的中国公民,也许我能做的,也只是尽为难免发生的未来做一些防范,尽早准备困难时刻的到来。

@xihuhanbi@m.cmx.im

管制没有直接伤害的“邪恶言论”,其理由通常是“维护正义与善”,避免“无知大众”受到“邪恶思想”误导。

可是,

第一,这个世界中,善与恶几乎是无法分开的。关于善的知识和关于恶的知识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要认识善,就不能不认识恶。

第二,在争论中,如果正义的一方不敢大胆地站出来和对手见面,而只是在一场赛跑中偷偷地溜掉,那么这种正义是不自信的,根基不稳的。

第三,如果一个人从来没有接触过恶,那么即便他很“善良”,很“单纯”,那也只是因为对恶的无知,这种单纯和善良十分脆弱。一个人不知道恶的存在,没有接触过恶,就无法形成对恶的免疫力。这样的人,在受到恶的诱惑时,反而更容易堕落。把公众当作没有主见,易受影响的绵羊,不但保护不了公众,维护不了正义,还势必要求在政治上建立一种寡头体制,让一群“更聪明”、“更道德”的精英实行信息垄断和思想控制。

第四,脱离了人的自由意志和理性选择,善也失去了它的意义,真正的善并不是否定恶的存在,而是知道恶是什么,并选择不成为它。如果人们行善不是出自善念,而是出于对奖赏的渴望和对惩罚的畏惧,那么即便人人善,这种善也只可能是共产党政治下的普遍伪善。

@dimlau 这些道理谁都懂,但是除了道理之外,人们还有现实的诉求,只是呼吁人人当雷锋并不能改善社会道德,只是号召人人当烈士并不能推翻暴政。你得让向人们证明牺牲和奉献是有意义的,而不是仅仅作为空有道德名声而无实质作用的高调行为,有可能说服大家作出这样的选择。

@acme 这就是自由的多少和有无的区别。

@thucydides 据我所知,右派一词经常被用来形容两种相差甚远,甚至相互冲突的政治思想,一种是保守主义,一种是国家主义。保守主义一词经常被用来泛指任何希望保守现状的思想流派,但其作为一个特定的政治名词(Conservatism),是有它的专属含义的,它所要保守的对象特指近代以来在英美逐渐形成的那一套以代议制度和个人权利为特点的政治文明,属于自由主义的分支,其创始人埃德蒙·伯克本人就是辉格党的领袖。保守主义所希望保守的是个人权利,有限政府,社区自治这类东西。而国家主义,即认为国家民族的利益高于一切的这种思想,为了让国家和民族抬起头来,在地缘政治中称雄称霸,通常主张有一个威力无限的中央集权政府,和一个铁腕独裁的领袖人物,将国家机器的触角伸进社会的每一个角落,实现最大化的动员能力,认为在国家利益的面前,个人权利和政治自由都应该成为牺牲的对象。虽然都被称为右派,但国家主义的原则是和保守主义相冲突的,相反,具有国家主义典型特征的纳粹体制,倒是和通常被划分成极左的共产主义有不少相似之处。

@galinstan @tkmr21 还有一个比较类似的:

……在频频出入洗头房的人群中,我惊讶的发现了几张极为熟悉的面孔,那不是李书记,张局长,赵主任一行嘛,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刚刚提拔的刘干事,白天任劳任怨,以干事为己任,夜晚仍不忘发挥余热,深入洗头房继续干事。这些可亲可敬的领导干部们舍小家,为大家,含泪抛下独守空房的妻子,两眼张望的老人,三过家门而不入,淡泊名利,避开群众们关切火辣的眼光,不辞辛劳,穿街走巷,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以共产党员模范带头作用感染着社会底层,和洗头房的小姐通宵奋战,彻夜长谈,从金瓶梅到春梅腊梅,从票子到马子奶子,检验着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成果。看在眼里,我热泪盈眶,谁说官民势如水火,我说官民情同鱼水,难舍难分!夜色渐沉,洗头房的灯逐渐暗了下去,我知道领导和小姐之间的探讨切磋会正在召开。有这样的领导,国之大幸,民之大幸,何愁不能国泰民安,构建和谐社会也自是指日可成。想到这里,我陡增生活的信心和勇气,也默默祝福他们保重身体,但在转身离去的刹那,眼睛就湿润了。

@galinstan @tkmr21 在网上找了一下:

「哥哥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一只玉手捂住了嘴。“嘘_妹妹把头凑到哥哥耳边,轻声说:

哥....人家想和你一起..起...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嘛.

只感到一股社会责任感与民族归属感冲上了他的头,于是双手开始不自觉的对妹妹薄薄的睡衣实行伟大的改革开放政策,牢牢把握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刺激消费扩大内需;让一切创造财富的源泉涌流.

啊.....那里不行...我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要缺失...

话音未落,哥哥那高速增长的GDP已经在经济特区开始了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深入贯彻落实"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以人为本推动经济社会发展,围绕主题抓住主线,全面提高开放型经济水平,坚持"引进来和“走出去相结合的战略,优化结构,拓展深度,极大地促进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

而妹妹则结合具体国情新出台了紧缩性财政政策缓解通货膨胀,吸纳了大量社会流动资金,取得了卓越成效。“越来越紧了呢,又促进经济稳定持续增长了呢 。收获了生活水平不断提高的哥哥的一致好评。

为人民服务的工作态度.妹妹依旧沉浸在爱岗敬业的无限快乐中,“以后.一定要.对人民负.责...哦,不然..我可要..建立信息公开制度..与办事公开...制度了哟。”

明明那么享受中国梦... 舆论还不老实,看我不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好好思想教育一下这不听话的妹妹:于是哥哥直起身来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增强创新发展新动力,深化改革,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主攻方向,促进资本在全球范围内的流动;牢牢扭住经理建设为中心,聚精会神搞建设,一心一意谋发展,推动了城乡发展一体化。

妹妹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终于无法忍受:“啊.. ...要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了.实现.. 共产主义.了...好幸福_..

”那我也要实现伟大中国梦了。“哥哥通过市场准入规则后,实行扩张型经济政策,使大量流动资金流入市场,缓解通货紧缩,资金全部吸入市场,达到泡沫顶峰。

..全部投入市场了呢,这下糟糕了。“妹妹-脸幸福地说。“还没完呢!“哥哥再次蓬勃发展的经济水平又一次的抬起了头。。啊?!啊…

天已经亮了,但哥哥却依然在贯彻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工作方法........」

@galinstan @tkmr21 我还有点印象,其中有一条好像是说和妹妹建设社会主义、牢牢把握一个重心两个基本点之类。

“宽容悖论”与“压制的宽容”


长久以来,我一直在提醒人们:我们现在正生活在这样一篇的文章的逻辑之下,文章的名字是《压制的宽容》(Repressive Tolerance),作者是新马克思主义思想家赫伯特·马尔库塞(Herbert Marcuse)。这篇文章对当代的觉悟左派(Woke left)有着极其深远的影响,塑造了当代觉悟左派基本的思维方式和道德观念。知道了这一点,我们就能理解发生在当代西方社会的许多事件。 比方说,CNN最近发表的一篇文章中写到:“Antifa通过暴力实现和平”,这种观点其实就是“压制的宽容”的简化表述。我希望告诉大家的是, 觉悟左派实际上是《压制的宽容》和后现代主义结合的产物,新马克思主义的信条和后现代主义的认识论共同造就了觉悟左派。此前我一直建议人们去读这本书,但是他们总告诉我说太难了读不下去。既然如此,那我就来带着大家读一读这篇文章。在读的过程中,我会附加一些评论,好让大家更清晰地理解这篇文章到底在说什么。


《压制的宽容》写于1965年,正值1967年-1969年暴力风波的前夕,彼时马尔库塞是左翼圈子里的当红人物。这篇文章原本属于独立的章节,出现在一本名为《纯粹宽容批判》(A Critique of Pure Tolerance)的书中,因此篇幅其实很长,有足足42页,要花几个小时才能读完,因此我将把这篇文章拆分成四个部分,好帮助大家明白这篇文章的内容,理解它的逻辑。我的核心观点是这样的:在2020所发生的暴力事件和1967年-1969年所发生的暴力事件背后,是相同的思维方式,相同的行为动机,相同的政治信念。要理解这一切,就需要理解《压制的宽容》一文。


不过在开始之前,我想我也许需要告诉你一些背景知识:首先,我想告诉大家,《压制的宽容》这篇文章,其实在尝试解决卡尔·波普的“宽容悖论”(paradox of intolerance)—卡尔·波普当年有感于纳粹主义和斯大林主义的兴起,便提出了“宽容悖论”。其次,我这里提到的新马克思主义,又称“文化马克思主义”,是指法兰克福学院的批评理论哲学思想。法兰克福学院成立于20世纪10年代末20年代初,创始人则是一群幻灭的马克思主义者,他们看到俄国的布什维克革命成功了,其他国家的共产革命却失败了,马克思的预言并没有实现,柏林和伦敦的工人并没有掀起革命,匈牙利的革命也没有成功,于是就这群马克思主义者,像瓦尔特·本雅明,麦克斯·霍克海默等,就组建了法兰克福学院。这些人大都认为,马克思的预言之所以未能实现,是因为文化因素比经济因素更为重要,认为马克思主义需要将中心转移到文化上来,他们还认为,西方社会中的那些为人们所尊崇的思想,例如自由,理性,人权这些观念,迷惑了人民群众的视线,使其丧失了革命觉悟。这就是马尔库塞写下《压制的宽容》时的大致背景。


卡尔·波普的“宽容悖论”首见于在他的《开放世界及其敌人》,在这篇文章里,波普列举出了自由社会所必须面对的诸多悖论(不过这些悖论大都不见于正文,而是以脚注出现的,“宽容悖论”就出现第七章的脚注里)。在此,波普写到:


”较少人知道的,是宽容的悖论:无限制的宽容一定会导致宽容消失。如果我们把无限制的宽容延伸至不宽容之人,不去捍卫一个宽容的社会,任其遭受不宽容之人的打击,那么宽容者反而会被消灭,宽容本身也将不复存在。


这就是宽容悖论,这也是我们在和平时期也要维持军队的原因,因为假如一个国家召集了军队,准备发动战争,那么那些没有军队,没有备战的国家就会被其征服。在社会中也是一样,即便你生活在一个非常安全的社会,你还是得拥有基本的警惕性,学会一些基本的自卫技巧,否则你就会吃亏。


波普所描述的“宽容悖论”就是这样一种情况,现在我们再接着往下读:


“在这里,我并不是说一定要压制那些主张不宽容的言论,在我们仍能用理性观点对其反驳,用舆论对其制约之时,压制是最不明智的做法。


但我们应该有权宣称,在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压制那些不宽容者,哪怕是用武力。因为很多时候,这些极端主义者根本不就不打算和你理性讨论,而打算否定理性讨论本身;他们可能会禁止自己的信徒聆听他人的理性论点,斥其为异端邪说,并教导追随者以枪或拳头回应讨论。所以我们有权宣称:以宽容之名,我们有权利不去容忍不宽容之人。


因此,我们应该宣布:任何宣扬不宽容的的运动都将自己置在了法律的对立面,对于那些煽动偏狭,鼓吹迫害之人,我们应该把他们当作犯罪分子对待,就和对那些教唆谋杀,引诱绑架,鼓动恢复奴隶贸易的人一样。”


Less well known is the paradox of tolerance: Unlimited tolerance must lead to the disappearance of tolerance. If we extend unlimited tolerance even to those who are intolerant, if we are not prepared to defend a tolerant society against the onslaught of the intolerant, then the tolerant will be destroyed, and tolerance with them.—In this formulation, I do not imply, for instance, that we should always suppress the utterance of intolerant philosophies; as long as we can counter them by rational argument and keep them in check by public opinion, suppression would certainly be most unwise.


But we should claim the right to suppress them if necessary even by force; for it may easily turn out that they are not prepared to meet us on the level of rational argument, but begin by denouncing all argument; they may forbid their followers to listen to rational argument, because it is deceptive, and teach them to answer arguments by the use of their fists or pistols. We should therefore claim, in the name of tolerance, the right not to tolerate the intolerant.


We should claim that any movement preaching intolerance places itself outside the law and we should consider incitement to intolerance and persecution as criminal, in the same way as we should consider incitement to murder, or to kidnapping, or to the revival of the slave trade, as criminal.


我们可以看到,波普实际上在说:在自由社会中,如果有一群人信奉某种不宽容的意识形态,并且掀起了一场不宽容的运动,就会造成很严重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有着不宽容的权利。这些人可能会禁止己方信徒听取他人的观点,拒绝与其它的思想流派公平竞争,把异己的观点称为异端邪说,说它们代表了魔鬼的诱惑,男权的压迫,白人的霸权,等等,并且教自己的追随者用暴力手段对待它们。为了捍卫宽容的社会,波普说道,我们必须保有不宽容的权利。他也说道,在公共舆论与理性辩论仍能制约这些不宽容的思想的时候,压制是一种最不明智的选择。但是,如果这种制约失效了,我们就必须做好不宽容的准备,不论是对白人至上主义(是真正的白人至上主义,而不是给人贴的标签),还是新纳粹主义,还是觉悟运动(The woke movement)。觉悟运动不愿意与人理性辩论,无法被舆论制约,并且贼喊捉贼地把异己观念都称为“不宽容观点”,因此完全符合波普的定义。波普在这里谈论的问题的确很重要,这也是每个自由社会所必须面对的。


马尔库塞也在思考这些问题,可是他却给了很不一样的答案。毫不夸张地说,马尔库塞的论点,简而言之,就是“左翼运动,不论有多么暴力,都必须得到宽容;右翼运动,哪怕不涉及暴力,也必须不被宽容,甚至应该成为暴力的对象”。他相信,右翼运动,都是些维护现状的运动,都一定会走向法西斯主义,因此,哪怕他们成了暴力的对象也是活该。我在接下来会把他的原文读给大家听,由于文章过长,我打算把它拆分成四个部分。你们很就会发现,马尔库塞其实是脱离了波普的预设情景,自己创造了一个新的,不对称的游戏规则,在这套规则里,他自己的那一方可以为所欲为,想不宽容就不宽容,而别人的一方做什么都是不对的,都是不可容忍的。


在文章的开头,马尔库塞写道:


“本文考察了宽容这一思想在当下高度发展的工业社会中的现状。本文的结论是:要实现宽容这一目标,就应该不宽容主流的行为,态度和观念;就应该更宽容那些非法的,受压制的行为,态度和观念。换句话说,今日的宽容又回到了其在现代之初原本的模样——一个具有偏袒性的目标,一个起到颠覆和破坏作用的,使人解放的观念和实践。相反,在当今社会中得到实践的所谓的宽容,很大程度上是为压迫服务的。


THIS essay examines the idea of tolerance in our advanced industrial society. The conclusion reached is that the realization of the objective of tolerance would call for intolerance toward prevailing policies, attitudes, opinions, and the extension of tolerance to policies, attitudes, and opinions which are outlawed or suppressed. In other words, today tolerance appears again as what it was in its origins, at the beginning of the modern period–a partisan goal, a subversive liberating notion and practice. Conversely, what is proclaimed and practiced as tolerance today, is in many of its most effective manifestations serving the cause of oppression.


马尔库塞在一开头就给出了他的结论。我们来分析一下,他到底说了什么:他说,为了实现宽容,我们应该不宽容主流的行为,态度和观念;就应该更宽容那些非法的,受压制的行为,态度和观念。这里其实就已经能看到不对称性了,马尔库塞基本上是在说,现有的社会是非常不宽容的,因此我们必须打破现有的秩序,用另一套东西取而代之。同时,我们要宽容那些我们现在不宽容的事物。所以马尔库塞在文章开头下结论的时候的,就已经在采用双重标准了。像2021年1月6号的首都事件,就被当作“本土恐怖主义”、“暴动”、“政变”、“谋反”,需要立刻出台紧急法案来控制局势,而BLM成员在连续几个月的打砸抢后依然可以被保释出狱,就连新冠的疾控政策也有两套不一样的标准,如果是普通人聚集起来,那么他们就就违反了疾控政策,可如果是BLM聚众骚乱,他们就可以畅行无阻,毕竟BLM有90%都是和平示威,只有7%的暴力,财产损失也只有200亿美元。按马尔库塞的说法,社会必须宽容BLM的骚乱,而右翼的一切行为都不能宽容。1月6号的首都事件算是比较极端的例子了,但是还不限于此,哪怕仅仅是在Parlor这样的平台(这些人说Parlor上的言论导致了首都事件,但这并不符合事实)上交流也不行。


马尔库塞继续写道:


今日的宽容又回到了其在现代之初原本的模样——一个具有偏袒性的目标,一个起到颠覆和破坏作用的,使人解放的观念和实践。相反,在当今社会中得到实践的所谓的宽容,很大程度上是为压迫服务的。


他意思很明确,印证了我的说法,显然,我在这里并没有曲解他的话。他说1965的社会是一个压迫式的社会(他说的也许有些道理,尤其是在民权和种族方面,这些压迫是需要被解决的),他还说我们需要重新定义宽容,使其成为“一个具有偏袒性的目标,一个起到颠覆和破坏作用的,使人解放的观念和实践”


接下的这一段也相当重要,他写道:


本文作者很清楚,在当下的世界,任何现存的权力机构和政府都无法将这种使人解放的宽容变成现实,但他相信,知识分子有责任和义务去回忆和保存那些现在已经成为乌托邦幻想的历史可能——他必须打破压迫的坚实性,以此打开可以使社会可以被真实地认识的精神空间。


The author is fully aware that, at present, no power, no authority, no government exists which would translate liberating tolerance into practice, but he believes that it is the task and duty of the intellectual to recall and preserve historical possibilities which seem to have become utopian possibilities–that it is his task to break the concreteness of oppression in order to open the mental space in which this society can be recognized as what it is and does.


这里需要解释的很多,首先,他说能使这种“使人解放的宽容”(其实就是双重标准)变成现实的政府已经不存在了,但是知识分子有责任使其变成现实,为此,他们需要“回忆和保存那些现在已经成为乌托邦幻想的历史可能”。读到这里,我们应该停下来想想,马尔库塞,一个新马克思主义者,所说的“历史可能”到底是什么呢?它意味着人们可以从资本主义和自由主义秩序下摆脱出来,然后建立马克思所预想的共产主义天堂,一个完全解放了的社会。按照马克思的说法,资本主义发展到了晚期阶段,就会被社会主义取代,国家会接管一切,但是每个人都会很平等,这种情况持续一段时间之后,人们会意识到国家是多余的,然后神奇地步入共产主义人间天堂。所谓的“现在已经成为乌托邦幻想的历史可能”讲的就是这个东西,这也是马尔库塞的理想所在。紧接着,他又说他必须“打破压迫的坚实性”,也就是说社会上充满了坚实的压迫,政府,警察等等都在压迫群众,知识分子则需要打开“使社会可以被真实地认识的精神空间”。找一个社会,告诉人们这个社会就是垃圾,压迫和不宽容无所不在,这就是批判理论的目标,因为当人们开始憎恶自己的社会,就会想着去闹革命,去追求“现已成为乌托邦幻想的历史可能”了。


在开头的两段中,马尔库塞宣称,对于宽容我们应该采取双重标准,要宽容非法的事物,以使人们从自由主义秩序和资本主义制度中解放出来,奔向“现已成为乌托邦幻想的历史可能”,这样就可以实现批判的革命。现在我们再回到原文:


Tolerance is an end in itself. The elimination of violence, and the reduction of suppression to the extent required for protecting man and animals from cruelty and aggression are preconditions for the creation of a humane society. Such a society does not yet exist; progress toward it is perhaps more than before arrested by violence and suppression on a global scale. As deterrents against nuclear war, as police action against subversion, as technical aid in the fight against imperialism and communism, as methods of pacification in neo-colonial massacres, violence and suppression are promulgated, practiced, and defended by democratic and authoritarian governments alike, and the people subjected to these governments are educated to sustain such practices as necessary for the preservation of the status quo. Tolerance is extended to policies, conditions, and modes of behavior which should not be tolerated because they are impeding, if not destroying, the chances of creating an existence without fear and misery.


这也是很重要的一段。我们先来做一个简单的总结,在这一段文字中,马尔库塞描述了当时发生的许多糟糕的事情,他的说法并非毫无根据,但是有着批评理论家的典型特征,那就是列举出悲惨的现状,却不给出造成这些现状的真实原因,只是把它们笼统地归为政府给群众洗脑的产物,说群众受到了政府的误导,只想着维护现状。当时是60年代,对现状最大的威胁,自然就是共产主义了。他又说:那些不该被宽容的做法、情况和行为方式得到了宽容。考虑到当时的种族问题,这么说其实也有些道理,但是很快他就走偏了,因为他接下来就说,这些事物之所以得到了宽容,是因为它们妨碍了人们去建造一个“没有恐惧和痛苦的世界“。从前文中,我们已经知道,马尔库塞希望去追求“现已成为乌托邦幻想的历史可能”,即那个共产主义人间天堂,而在这里,他又描述了一个“没有恐惧和痛苦的世界“。这同样是做白日梦,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没有恐惧和痛苦的世界是不存在的,只要人有意识,就会感到害怕,就会感到痛苦。总而言之,马尔库塞预想了一个乌托邦,然后说这个乌托邦之所以没有实现,是因为不论是民主社会还是威权社会都在暗中阻碍,因此,人们需要学习马尔库塞的思想,即“使人解放的宽容”。


接下来,马尔库塞又写道:


This sort of tolerance strengthens the tyranny of the majority against which authentic liberals protested. The political locus of tolerance has changed: while it is more or less quietly and constitutionally withdrawn from the opposition, it is made compulsory behavior with respect to established policies. Tolerance is turned from an active into a passive state, from practice to non-practice: laissez-faire the constituted authorities. It is the people who tolerate the government, which in turn tolerates opposition within the framework determined by the constituted authorities.


换句话说,马尔库塞认为,政府欺骗了群众,掩盖了宽容的真实含义,使群众宽容了那些不应宽容的事物,以此维护自己的利益。


马尔库塞继续抱怨道:


Tolerance toward that which is radically evil now appears as good because it serves the cohesion of the whole on the road to affluence or more affluence. The toleration of the systematic moronization of children and adults alike by publicity and propaganda, the release of destructiveness in aggressive driving, the recruitment for and training of special forces, the impotent and benevolent tolerance toward outright deception in merchandizing, waste, and planned obsolescence are not distortions and aberrations, they are the essence of a system which fosters tolerance as a means for perpetuating the struggle for existence and suppressing the alternatives. The authorities in education, morals, and psychology are vociferous against the increase in juvenile delinquency; they are less vociferous against the proud presentation, in word and deed and pictures, of ever more powerful missiles, rockets, bombs–the mature delinquency of a whole civilization.


“对于极端的恶的容忍现在仿佛成了善行,因为它有助于一些人在积累财富的路上对人们进行强迫”。也就是说,在资本主义制度中,资本家能积累财富,而我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参与了资本主义制度,例如工作,买卖,借租之类,在马尔库塞看来,这就是在容忍“极端的恶”。他还说,社会上的教育、道德和心理学权威对青少年犯罪厉声厉色,却对西方文明的犯罪(用导弹、火箭和炸药等)置之不理。显然,马尔库塞想借此抨击西方社会的虚伪,他说西方社会只容忍有利于资本家的战争,却不容忍青少年的犯罪。接下来,他又说西方社会宽容了商品欺诈,浪费,和对旧物的有计划淘汰。这里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紧接着他就说这是因为群众受到了社会的影响,把这些当成了习以为常的事物。我认为这种说法是不对的,因为人们实际上是在投诉商品的质量问题的,而且到了70年代后,许多保障消费者权益的政策也陆续出台了。和之前一样,马尔库塞指出了真实存在的问题,对其进行夸大和抨击,然后做出错误的诊断,想以此为借口颠覆整个现有秩序,批判理论说白了就是这一套东西。


现在,我们将进入更深的层次:


According to a dialectical proposition it is the whole which determines the truth–not in the sense that the whole is prior or superior to its parts, but in the sense that its structure and function determine every particular condition and relation. Thus, within a repressive society, even progressive movements threaten to turn into their opposite to the degree to which they accept the rules of the game. To take a most controversial case: the exercise of political rights (such as voting, letter-writing to the press, to Senators, etc., protest-demonstrations with a priori renunciation of counterviolence) in a society of total administration serves to strengthen this administration by testifying to the existence of democratic liberties which, in reality, have changed their content and lost their effectiveness. In such a case, freedom (of opinion, of assembly, of speech) becomes an instrument for absolving servitude. And yet (and only here the dialectical proposition shows its full intent) the existence. and practice of these liberties remain a precondition for the restoration of their original oppositional function, provided that the effort to transcend their (often self-imposed) limitations is intensified. Generally, the function and value of tolerance depend on the equality prevalent in the society in which tolerance is practiced. Tolerance itself stands subject to overriding criteria: its range and its limits cannot be defined in terms of the respective society. In other words, tolerance is an end in itself only when it is truly universal, practiced by the rulers as well as by the ruled, by the lords as well as by the peasants, by the sheriffs as well as by their victims. And such universal tolerance is possible only when no real or alleged enemy requires in the national interest the education and training of people in military violence and destruction. As long as these conditions do not prevail, the conditions of tolerance are ‘loaded’: they are determined and defined by the institutionalized inequality (which is certainly compatible with constitutional equality), i.e., by the class structure of society. In such a society, tolerance is de facto limited on the dual ground of legalized violence or suppression (police, armed forces, guards of all sorts) and of the privileged position held by the predominant interests and their ‘connections’.


我此前曾经告诉过各位,许多的这一切都能追溯到黑格尔,现在的这句话(According to a dialectical proposition it is the whole which determines the truth–not in the sense that the whole is prior or superior to its parts, but in the sense that its structure and function determine every particular condition and relation.)就是很好的例子,马尔库塞这里说的就是黑格尔的辩证法,在黑格尔辩证法的基础上,马克思建立了辩证唯物主义,而法兰克福学院的这一批(文化)新马克思主义者,他们的辩证法则是通过指出文化的问题和矛盾来推倒现有秩序。马尔库塞想找一个更大的整体,因为他相信,找到这个更大的整体后,人们就会看到现行体制的黑暗和矛盾之处,就会将现行体制推翻,步入一个新的体制,实现人的解放,实现他所说的“使人解放的宽容”,这其实也就是批判理论的“制造问题”(problematizing)。大家应该认识到,这一套思想是来自于“黑格尔—马克思—新马克思”这条线的。紧接着,马尔库塞又写道: “在一个压制式的社会中,即便是进步主义运动,要是他们遵守游戏规则的话,也会走向自己的反面”。 注意!这是很关键的一句话,马尔库塞这里是在说如果我们按照代议制民主的规则行事,遵循自由主义和启蒙理性的话,进步主义也会变成反动主义。这就是我们当下正在目睹的:觉悟左派就是这样做的,他们说自己不会遵循现有的游戏规则,他们说群众从来没有尝试过“真正的共产主义”,共产主义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受到了资本主义的腐蚀,是因为民主党窃取了革命果实,是因为遵守游戏规则就会走向自己的反面,而不是因为共产主义本身就是错的。马尔库塞继续写道: 举一个最富争议的例子,在受到全面管控的社会中,如果一个人在行使他的政治权利(例如投票、向媒体和参议员写信、参加事先宣布不会采取暴力的游行示威,等等),那么他其实就是在通过承认现有的民主权利来维护现存的体制,而这些民主权利实际上早已变质,失去了效力。 这又是一处重点,马尔库塞说,如果你参与投票的话,如果你在游行示威时拒绝使用暴力的话,那么你就是在维护现状,维护一个黑暗的体制,要是你想改变现状,打破这个黑暗的体制,你就必须得使用暴力,就像BLM和Antifa那样。在这种情况下,马尔库塞说道,言论自由、思想自由、集会自由反而使人置身在奴役之中。接下来,马尔库塞又说,我们现有的宽容不是真正的,普世的宽容,换句话说,我们必须采取他的双重标准。此外,他还认为,要让社会实现真正的解放,群众对于警察,以及统治阶级的宽容,就应该和警察,军队,以及统治阶级对群众的宽容相对等,这等于是否定了国家需要通过垄断暴力来维持法制和秩序,有明显的无政府主义倾向。马尔库塞说,如何宽容只要没有满足他的这些标准,就是在参与压迫,维护既得利益。


接下来,马尔库塞写道:


These background limitations of tolerance are normally prior to the explicit and judicial limitations as defined by the courts, custom, governments, etc. (for example, ‘clear and present danger’, threat to national security, heresy). Within the framework of such a social structure, tolerance can be safely practiced and proclaimed. It is of two kinds:


1.the passive toleration of entrenched and established attitudes and ideas even if their damaging effect on man and nature is evident, and


2.the active, official tolerance granted to the Right as well as to the Left, to movements of aggression as well as to movements of peace, to the party of hate as well as to that of humanity I call this non-partisan tolerance ‘abstract’ or ‘pure’ inasmuch as it refrains from taking sides–but in doing so it actually protects the already established machinery of discrimination.


马尔库塞认为,即使现状存在各种问题,人们也不愿做出改变,这就是所谓的“消极宽容”,而不带政治偏见地宽容左右两派(马尔库塞在这里把左派等同于人道,把右派等同与仇恨,注意这与当下美国左翼的相似之处),就是所谓的“积极宽容”,而这两种宽容都在维护现状。换句话说,马尔库塞在逼你站队,要么推翻现状,要么你就是问题的一部分。


他写道:


只有偏袒性的宽容,才能扩大自由的范围和内容——这意味着不宽容那些压抑的现状的维护者。问题仅仅在于不宽容的范围应该有多大。在英美这样稳定的自由社会,即便社会的公敌也拥有言论和集会自由,唯一的前提是他们不把言论转化成行为。


The tolerance which enlarged the range and content of freedom was always partisan–intolerant toward the protagonists of the repressive status quo. The issue was only the degree and extent of intolerance. In the firmly established liberal society of England and the United States, freedom of speech and assembly was granted even to the radical enemies of society, provided they did not make the transition from word to deed, from speech to action.


照马尔库塞的说法,要追求自由,就必须有所偏袒,自由就是我有自由,你没有自由,因为我是正义的好人,你是邪恶的坏蛋,好人自然应该被宽容,坏人自然不该被宽容。


接下来的一段是这样写的:


Relying on the effective background limitations imposed by its class structure, the society seemed to practice general tolerance. But liberalist theory had already placed an important condition on tolerance : it. was ‘to apply only to human beings in the maturity of their faculties’. John Stuart Mill does not only speak of children and minors; he elaborates: ‘Liberty, as a principle, has no application to any state of things anterior to the time when mankind have become capable of being improved by free and equal discussion.’ Anterior to that time, men may still be barbarians, and ‘despotism is a legitimate mode of government in dealing with barbarians, provided the end be their improvement, and the means justified by actually effecting that end.’ Mill’s often-quoted words have a less familiar implication on which their meaning depends: the internal connection between liberty and truth. There is a sense in which truth is the end of liberty, and liberty must be defined and confined by truth. Now in what sense can liberty be for the sake of truth? Liberty is self-determination, autonomy–this is almost a tautology, but a tautology which results from a whole series of synthetic judgments. It stipulates the ability to determine one’s own life: to be able to determine what to do and what not to do, what to suffer and what not. But the subject of this autonomy is never the contingent, private individual as that which he actually is or happens to be; it is rather the individual as a human being who is capable of being free with the others. And the problem of making possible such a harmony between every individual liberty and the other is not that of finding a compromise between competitors, or between freedom and law, between general and individual interest, common and private welfare in an established society, but of creating the society in which man is no longer enslaved by institutions which vitiate self-determination from the beginning. In other words, freedom is still to be created even for the freest of the existing societies. And the direction in which it must be sought, and the institutional and cultural changes which may help to attain the goal are, at least in developed civilization, comprehensible, that is to say, they can be identified and projected, on the basis of experience, by human reason.


马尔库塞在这一段绕来绕去地说了很多,但他到底说了什么呢?他引了密尔的话,说一个自由的社会对人们也是有要求的,它要求人们能意识到自身的利益所在,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并且能够作为一个理性的个体追求自己的目标。但这只是问题的表面,事实上,包括马尔库塞在内的整个法兰克福学派都认为,在资本主义和自由主义秩序下,密尔所说的前提条件是不存在的,因为很多人都有着错误的觉悟(false consciousness)不知道自己的利益所在,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当然也就不能与他人自由相处。马尔库塞说,自由主义社会和资本主义社会使群众以为自己是自由的,但他们其实是不自由的,因为他们受到了社会习俗的限制,受到了资本主义的束缚。要实现马尔库塞所说的自由,问题不在于怎样调和群己权界,调和个体于个体之间的关系,而在于如何推翻现有的机构和制度,打倒现存的社会,因为正是现存的社会阻止了(马尔库塞理想中)的自由变成现实,即(他理想中的)自由还有待创造。马尔库塞继续说,我们可以用理性指引自身的方向,然而他这里说的理性指的是马尔库塞自己的理性,我之前向大家介绍过批判理论相关的背景,对于像马尔库塞这样的新马克思主义者而言,只有马克思主义才称得上科学理性,其它都称不上,如果你采取的是某种冷静客观的态度,就会被唤作“实证论者”(positivist),而只有当你信奉了批判理论,把解放当作唯一的目标,这才算得上理性,所谓的human reason指得就是批判理论的那一套。


再读两段之后,我们将会结束第一部分,剩余的内容我们会在后面的部分展开说明。现在我们回到原文:


In the interplay of theory and practice, true and false solutions become distinguishable–never with the evidence of necessity, never as the positive, only with the certainty of a reasoned and reasonable chance, and with the persuasive force of the negative. For the true positive is the society of the future and therefore beyond definition arid determination, while the existing positive is that which must be surmounted. But the experience and understanding of the existent society may well be capable of identifying what is not conducive to a free and rational society, what impedes and distorts the possibilities of its creation. Freedom is liberation, a specific historical process in theory and practice, and as such it has its right and wrong, its truth and falsehood.


马尔库塞说,在当下的社会中,群众们所认为好的那些东西其实才是问题所在,群众真正应该追求的,是他说的“现已成为乌托邦幻想的历史可能”,这才是真正的好东西。认为群众们不明真相,不知道何为好坏,这就是新马克思主义者说的错误觉悟(false consciousness)。马尔库塞认为,普通人的日常行为都是在维护现有体制,而批判理论和压制的宽容的作用,就是破坏那些群众们所珍爱的东西。马尔库塞写道:“自由意味着解放,自由的理论与实践体现了一种特定的历史进程,自由也有着它的对与错,真与假。马尔库塞这里实际上是把新马克思主义当作了唯一正确的思维方式,把其它的一切都当成歪理邪说。


紧接着,他又说道:


“在这种划分中,概率的不确定性并不能消减历史的客观性,但是,它意味着思想自由和表达自由成为了通往自由之路的必要前提,它意味着宽容是必要的。然而,这种宽容并不是客观公正的,并不是没有偏袒的,不论是对于言语还是行为都是一样。这种宽容不应该保护那些与解放的可能性相抵触的错误言论和错误做法。不加偏袒的宽容只能适用于无害的辩论,对话,或学术讨论,它与科学研究和私人信条不可分割。但是,社会作为一个整体,却必须有所偏袒,因为存在的安宁以及自由和幸福本身都已经危在旦夕: 在这里,我们必须肃清某些言论,必须封杀某些思想,必须禁止某些提议,必须遏制某些行为。 否则宽容就成了延续奴役状态的工具。


The uncertainty of chance in this distinction does not cancel the historical objectivity, but it necessitates freedom of thought and expression as preconditions of finding the way to freedom–it necessitates tolerance. However, this tolerance cannot be indiscriminate and equal with respect to the contents of expression, neither in word nor in deed; it cannot protect false words and wrong deeds which demonstrate that they contradict and counteract the’ possibilities of liberation. Such indiscriminate tolerance is justified in harmless debates, in conversation, in academic discussion; it is indispensable in the scientific enterprise, in private religion. But society cannot be indiscriminate where the pacification of existence, where freedom and happiness themselves are at stake: here, certain things cannot be said, certain ideas cannot be expressed, certain policies cannot be proposed, certain behavior cannot be permitted without making tolerance an instrument for the continuation of servitude.


“宽容并不是客观公正的,并不是没有偏袒的,凡是妨碍了解放的错误言论都必须被封杀”,这听起来像不像是Twitter在今年年初做的:封杀一切和Maga和Qanon有关的账号,封杀一切他们眼中的“右翼阴谋论”?“妨碍了解放的错误言论”的范围可以很广,可以是些被贴上了种族主义标签的言论,也可以是那些被贴上了性别主义和恐同主义标签的言论,这里的正确与错误都是他们自己定的。 “社会作为一个整体,却必须有所偏袒,因为存在的安宁以及自由和幸福本身都已经危在旦夕”也就是说,假如某些言论给某些人造成了“心灵创伤”,让某些人“很伤心”,感觉“受到了压迫”,感到“被抹了除存在的意义”,就必须被封杀掉。客观公正是不行的,你必须选边站,必须帮助革命一方压倒反动的一方,因为“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所以马尔库塞说了 必须肃清某些言论,必须封杀某些思想,必须禁止某些提议,必须遏制某些行为。 这真是很讽刺,马尔库塞曾在中情局的前身工作,他很清楚纳粹有多么不宽容,可是现在他又和纳粹有什么区别呢?无非是忠诚的对象变成了新马克思主义而已。他的那一套愚蠢的理想根本就是无法实现的,即便如此,他还是说,作为一个知识分子,他有责任和义务去回忆和保存那些“现在已经成为乌托邦幻想的历史可能”,创造一个“没有恐惧和痛苦的世界”。马尔库塞以及像他这样的批判理论家以为,他们是真理的决断者,他们有权决定哪些是对的,哪些是错的,应该由他们规定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哪怕是违法的行为,只要他们认为能做,那就是能做;哪怕是合法的行为,只要他们认为不能做,那就是不能做。这就是当前时代的逻辑,这就是我们所生活的美国。这也是为什么这篇文章十分重要。我希望借助我的解释,大家能明白这篇文章讲的到底是什么,也希望大家明白,在过去的几十年间,这篇文章变成了整个左翼的底层逻辑。你也许曾经听人说过,很多东西都在左转,而且一旦左转之后就再也回不来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道理很简单,凡是向左转的,就会受到最大限度的宽容;凡是向右转的,就会受到最大限度的不宽容。哪怕是暴乱和抢劫,只要它有利于左翼,也会受到宽容,连我们国家的副总统都在替暴乱分子辩护,要求将他们保释,说他们是在为正义而战,只要正义不实现,暴乱就不会停止,种族主义是比暴乱更大的问题,这就是“压制的宽容”的逻辑。


我们今天通读的,是这篇文章的第一部分,日后我希望能与大家共同完成剩余的部分。等你下次睁开双眼,仔细地审视我们所处的世界的时候,你会发现,这一逻辑无所不在。我一直告诉人们,首都事件不是最重要的,夏天的暴乱也并不是最重要的,这些事件中体现的不对称性,才是问题的实质。大家可以问一问自己,你能不能看到这一点?如果你能看到这一点,那么你是否知道它的根源何在?是否知道它错在哪里?你能否说清楚为什么我们需要真正的公平?为什么我们需要需要真正的宽容?为什么我们要像波普说的那样,捍卫真正的宽容,使其免受不宽容者的侵袭?如果你想明白了这些问题,那么你大概也就知道了自己的方向,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

@sadfish “真理”,“大炮”,“教皇几个师”,“枪杆子里出政权”

@cowanon @nerdman @Moon @alex @coolboymew @lain @mangeurdenuage @zemichi The secularization of Christianity dramatically changed the viewpoint of "People with moral differences are scum" to "Christians are a light in a dark work."

But the same growth into that tolerance is being eroded by what was once known as the progressive/liberal left. Differences in moral judgements are no longer things to be discussed, debated to tolerated. They are intrinsically linked to viewpoints that are not just morally wrong, but bigoted and unjustified.

Dehumanization follows and the moral left as descended into totalitarian views that allow the non-believer to be seen, not as lost in search of redemption as the modern evangelic, but a heretic deserving death, like the more classic Christian from the era of theocratic rule and excommunication.

搬運,贊同。

看最新一期十三邀,钱理群说:“我们处于一个无真相、无共识、没有确定性的时代。我最不安的是,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这是过去很罕见的。”
他也说了对自己的三个要求。
观察,不要轻易下结论。
等待,很多事情现在都不能着急。
坚守,不能在一片混乱中就跟着大家走。

dapenti.com/blog/more.asp?name

@redhat 我自己就是在没有补课,没有网游,没有抖音的环境下长大的,同时也不需要照顾弟弟妹妹。这意味着我的童年暗淡无光,无事可做吗?好像也并不是这样的,我可以看书、看报、看电视,和朋友们一起打牌、下棋,遛冰,打球,登山,捉虫,在城市中探索,用打火机把塑料瓶子、小树枝,报纸等杂物放在一起点燃,在夜晚中凝视着变化莫测的火苗无规律地跃动。没错,有时我会感到很无聊,只是静静地望着天空发呆,但我的确拥有着属于一个孩子的最纯真,最简单的快乐,而且,与现在相比,当时的我能够更纯粹地感受生活,感受着我所生活的世界。我接触的是实实在在的人和物,而不是一块显示屏。就连无聊本身,其实也是完整的生活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因为人其实是需要不时地从外界的各种刺激中摆脱出来,不受干扰地感知这个世界的。而且,恰如正是因为悲伤和痛苦的存在,欢喜与快乐才有意义,如果一个人每时每刻都处在各种短暂而强烈的刺激中,他的感官终究会钝化,变得麻木和呆滞,以至于那些本来会使一个人心驰神往的事物,现在竟无法在他心中激起半点波澜。麻木、厌倦、缺乏感情,这些特点本来是属于那生活单调成年人的,但是现在却趋向于却成为孩子的特征,在互联网上,儿童与成人的界线是模糊的。总体而言,我认为一个没有补课、网游、抖音的童年,要比一个充斥着补课、网游、抖音更加丰富多彩,更加使人快乐,更有助于儿童的自然发展。填充一个人生活的,不应该是那些利用人性弱点投其所好的感官刺激与不得不完成的繁重单调的作业,而应该是家人朋友们的陪伴,与自然环境的接触,以及书籍的滋养。

这和“不穿彩虹旗就是恐同,不戴头巾就是反穆,不买华为就是不爱国”有什么区别呢?无非是在说“只要你不是百分之百地赞成并投入我们认为是正确的事业,你就是在反对我们的事业,而反对我们事业,就是在反对世界上最高尚最正义最美好的事物,就是在迫害弱者/破坏革命/颠覆国家,因此你就应该被贴上种族主义者/反革命/卖国贼的标签,因此你就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如果这一切这是“他们那一边”做的,代表了反动,落伍,顽固,但由于这一切是“自己人”做的,其道德色彩就改变了。

@laobo 在主张“极权有时是必需的”时候,你指的是女性成为极权的受益者,还是说女性成为被极权的对象呢?你怎么知道极权的结果一定是前者,而不是后者呢?此外,我认为凯末尔和巴列维政权所做的只是独裁,而独裁和极权之间依然有着很大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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